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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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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帶走了他的憂鬱

夏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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偉中小我十一歲,他還在街頭衝撞的時候,我已經是坐辦公室的主管,尋常不到第一線,不像早年初出道,對運動者有多一分關心,更精準的說,是基本不關心,人被綁在辦公室的下場就是眼界也被框在乏味無趣的政治圈,盯著不入眼的政客生悶氣。

真正當面結識應該是他剛進旺報不多久,在台北東區的巷弄裡,與友人中午餐敘離開,走著走著就碰到了夾著書的他,我們坐在巷弄街邊的小咖啡館隨意聊著。

對他到旺報去,我是持保留意見的,但他笑著說總得找一份工作餬口,尤其娶妻生女,要盡一家之主的責任。他舉了舉書,最愛的當然還是看書。他確實是愛書人,而且看的都是「磚頭書」,我也是愛書人,只是拿書當解憂劑,亂看一通的類型,咱倆聊得開心,相約再聚。

這一約,非常快,三、五年之中,我從中時調時周,再從時周退休至風傳媒,依然如故盯著政客生悶氣,彷彿誰當總統誰就是我仇人。偉中變化更大,他從旺報到央廣,再從央廣到馬辦,又從馬辦搖身成為國民黨的發言人,再被國民黨逐出家門,有一段時間幾乎就是「專職名嘴」,再不多久,政黨輪替,不當黨產委員會成立,他就成了政務官─黨產會委員。

往來最密是二0一四到二0一六政黨輪替的過場;那時節國民黨被風傳媒駡得兇,特別是二0一五他當發言人,又值國民黨多事之秋,光是黨主席換來換去就吵不停,他常與我聯絡,不是澄清或駁斥,而是解釋與討論。對國民黨的走向,不論旁人怎麼看他,他的想法與我是相當接近的─黨產不能要,黨(包括黨主席)必須接地氣,兩岸的未來必須以民主自由為前提。他還與年輕一輩搞「草協盟」,可想而知,不得所謂的黨中央之喜,又得上電視辯護之、攻擊之,那段時間,名嘴於他,紮紮實實是個苦差事,不論通告費高不高。

那個時候下了班,我還看看政論節目重播,螢光幕前的偉中,不若平日俊秀在水準以上,反倒經常顯露疲憊、厭倦和憂鬱的神色,甚至不耐煩,我笑他,既接了通告還得甘願些,戲要演就得演得像,不能把不甘願寫在臉上;他只能連聲「改進改進」。待得他與國民黨分道揚鑣,通告是飯碗,也沒什麼好提的,而我,也戒斷了政論節目,甚至拔掉了電視插座。

晚近兩年,臉書按讚是唯一的連繫,他的分享以小日子居多,那是他真實的人生,即使當上黨產會委員,他的胸中丘壑依然藏得深。

他的人生,前十年在街頭,後十年從媒體到朝堂,安生的日子並不多。妻女與書是他的港灣。別人說他一直變,忽藍忽綠,藍營的人厭棄他「背叛」,綠營的人大概從沒當他是自己人,其實他想法始終沒變,包括對國民黨對兩岸,而他的想法在馬時代可以合拍,在洪朱吳時代不被見容,很難講這到底是他的問題,還是國民黨的問題。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大海,終於帶走了他的憂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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