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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an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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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蓋屋,令人頭禿

Dian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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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未能參加七日書活動,但近來溫情日常亦涉家之主題,略記一二。[狗糧肉麻,慎入!]

好喜歡你呀。望著鏡中的Q粉紅可愛的面頰,D邊洗手邊自然而然脫口而出了一天中不禁數次重複的話。

嗯,我也喜歡…你…

Q竟也很自然地接了話是令人意外的,她也因意識到這一點,尾音收在羞澀中,粉面轉為桃紅。D揚起眉梢嘴角,露出一大排牙,喜形於色:啊!要記下來!今天是什麼日子?你是不是第一次說這句話?

今天是六月九日禮拜日。Q是訥言敏行的典範,羞於說熱烈愛語、亦猶豫要給關係什麼定義,數月來朝夕相處從不膩煩,真情皆在眼裡與肌膚相親間。別說愛了,連喜歡二字也未曾出口,只在被問及時,嗯一聲或是憋紅了臉說不出話。

所以今日為何說了出來?不是在昨日早間激情落下斑斑花痕處,亦非推著D滿屋亂轉笑得如鳥啾鳴時,或昨晚同看五十年前詭奇動畫,明瞭墨筆畫出的是對異類的好奇欣賞……那些瞬間,是D的心動時刻,好喜歡妳每每脫口而出。而Q只在今日,在新屋樓下洗手間的鏡前,也脫口回應,說出了「我喜歡你」的四字金言。

新屋仍家徒四壁,但畢竟是家。D很記得兩週以前,掛斷不知是房產中介還是貸款公司的電話之後,Q的眼睛因喜色明亮起來的樣子。還有她說的:終於要有自己的家了!

Q眼中的光那麼有感染力,即使D因著擔憂生活方式與經濟水平的差異,本對她買新屋的事有些忐忑,也不禁為她感到快樂。甚至莫名自信地想這一切莫非與我有關嗎?Q明明說過獨居不如租公寓,看房只是消遣;與D日日跨湖相見數月後竟火速買了房……當然主因還是Q自己人生計劃的變動。但D在聽到家這個字眼的一刻,忽然更清晰地意識到,對Q來說,購房之舉的意義,是安家大於置業的。

那,Q真的安家,或許也因為身邊有了可為家人的D麼?這般自戀的念頭常有,但若是面對其他戀人,D問不出口這樣沉甸甸的話。家這個字,意義可千變萬化,若其不是血緣而是選擇,對D而言便有千鈞;何況這千鈞之言下只是個漂泊的人,拿不出購屋的千金來作保,又從何說起。但面對著Q眼角眉梢的淡然溫存,多重都可舉若輕的。於是稍加猶豫便問了,也得到肯定答案,甚至最最自戀的幻想也滿足:Q竟是把D工作、生育的種種可能,乃至物盡其用的喜好,都考慮在內了,造這一個家。是我們的家,離輕軌不遠D可騎車的家,貓一層狗一層的家,有書房未來兒童房,開放歡迎朋友們來玩,包括D的舊愛們。

何以為報?有人不聲不響作沉穩靠山,D居然感動歡喜不過一秒就惶恐無以爲報。仿佛一切給予都已標好回報的籌碼——東亞文化能把三歲不免母懷的溫情化作愚孝枷鎖,家之一字也往往成為愛恨交織的噩夢,製造錙銖必較的投資-回報工具人。溫暖港灣處處疑是風雨海上戰場,甜言蜜語一念之差便化作唇槍舌劍暗裏交鋒。D常自以爲遠離這一切,寧願赤條條來去無牽挂的,實則愈躲的愈是心魔。人權神話告訴我們生命等價地寶貴,D亦多少年獻身這追求平權的大業。但無情的現實仍是,每個人的生命與時間並不等價。不說遠方戰火中的無國籍者,同在此地,D與Q的時薪便相差10倍。所以何以為報?掏出此心證同彼心嗎?D這前基督徒已認清自己無法篤信上帝,若眾生平等也篤信不了,此生是否太荒蕪?「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

所以一面惶恐著,一面還是一次又一次選擇去愛,小心翼翼地選擇稱誰為家人:選擇相信有些時刻我們都是平等的,或者有些人會接納我們所有不平等的千差萬別。治愈心魔的就是家的魔法,在這個安全的堡壘,是幸運更是選擇,一切都可能,一切分別心都可以不重要。這魔法閃耀在Q和D一起爲了省一點安裝費在新屋敲敲打打幾個鐘頭;在D屢屢犯錯Q仍語氣寵溺地叫著「傻蛋兒」,把失誤變成笑料而非罪過的幽默;在D哭窮求安慰而Q一揚柳眉:「雖然窮,但傻啊」……嗯,傻人有傻福,這樣的傻話是家人間的魔咒,就像媽媽的媽媽看到D時,眼尾盪漾出兩條魚尾,方言腔和Q的笑聲一樣有唱歌的調調:「寶哩寶氣唷!」寶是方言中的傻,即使傻,也還是可愛。家是放心犯傻的地方。

快端午了,除了八卦屈原是斷袖還是女巫,D也學到一句千年古語:五月蓋屋,令人頭禿。馬上想到Q正在愁蓋屋(裝修新家),在愁頭禿(工作使然,高薪不無代價)。若一起愁時,不會愁上加愁,而多了許多笑意,那亦是選對了家人的時刻。誰也不知道會不會一直對下去,但這個五月,且一起蓋屋、一起頭禿吧,為了我們的家,親愛的D與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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