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離地城市審美觀——讀《流動的大都會︰黎辛斯基的城市規劃再思考》

9樓C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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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主義者以供應取代需求的城市改造計劃不外乎是一時衝動,以為祭出實際上遙不可及的願景,便能用自己認為對的方向大搞一場。身為都市學學者,作者主張發自公民由下而上的規劃過程,湊合市場機制調節,即使這說不上是最有效率的方法,不過起碼建造出來的社區是有機、有生命力甚至有思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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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流動的大都會︰黎辛斯基的城市規劃再思考 (Makeshift Metropolis Ideas about Cities)
原著︰Witold Rybczynski (黎辛斯基)
翻譯︰黃中憲
出版︰貓頭鷹出版 (Taipei)
版次︰2015年 (原著2010年刊)
ISBN︰9789862622377


九七之後多年以來,大家似乎已經習慣摘去鮮花種出大廈,都將發展和大型基建視為硬道理,恐怕在這裡生活的人不曾像現在般懇切關心過一座城市的規劃。這本由居美教授都市學的波蘭裔學者黎辛斯基談城市規劃的書,名氣沒他另一本《金窩、銀窩、狗窩︰家的設計史》大,但書始終要及時看的好,現在讀也沒甚麼不及時。

上世紀第一次大規模都市建設,已經要數到第二次世界大戰後各大城市在頹垣中振興的歷史。經過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在北美洲的一段城市美化運動(City Beautiful Movement),以宏偉廣場或地標式公共建築來改造城市已經是窮途末路。二戰後的現代主義建築師和批評者,都不約而同抨擊城市美化運動渲染的法國化新古典主義品味和其精英階層提倡「田園城市」和「廣畝城市」等去中心化的城市審美觀念,主張以「實用城市」取而代之。在美國最後一批落成的田園城郊住宅區,已經要追溯至上世紀三十年代經濟大簫條前十數年。

都市主義在二戰後興起的意義在於,人們可以容忍稠密的規劃,犧牲寬敞舒適的近郊生活換取便利的社區設施。還記得唸社會學時,對加拿大籍美國記者雅各布斯(Jane Jacob)兩本書《美國大城市的死與生》和《偉大城市的誕生與衰亡》提出的論點特別深刻,此書也毫不猶豫以雅各布斯的書為起點。雅各布斯以其敏銳觀察和筆觸,批判此種通過極端理性嚴密區分城市人口的想像,對政府由上而下的單方面規劃和監視特別懷疑,並主張人們應該重新發掘城市中心生活的樂趣,尤其舊城區街頭巷尾的亂中有序更是人民自由不羈的極致體現。

隨着汽車的普及、高速公路和鐵路網絡擴張,人們進出城市比以往更方便,也令城市往外急速擴張。然而城市擴張遠遠追不上人口膨脹,儘管當時的雅各布斯對去中心化的城市概念棄如敝屣,但原來位處城郊的大型購物中心、海濱區和大型公園,都成為了改造擠擁城市時不可或缺的元素,抽象點說,人們生活在城市中是否舒適安泰就取決於其地方感(Sense of place),更是後來許多公民運動的立足點。

譬如近代常見的古蹟保育運動,大多聚焦在二戰前城市美化運動存留下來,講求美感和設計風格的舊建築,也因為這些建築與現今追求功能和效率的現代主義風格建築大相逕庭,才因此自成一格成為現代城市搶眼的地標。古往今來,我們都似乎迷戀地標式建築,用以寄託繁榮、對未來的信心和認為自己正身處獨一無二時代的符號。從前的象徵式建築尚且莊嚴穩重,除了是建築風格使然外,也追求建築物永不褪色的存世價值,跟現在只求新奇獨特、標榜強烈自我中心的大眾品味相去甚遠,筆者更不客氣批評這些後現代都市已淪為「建築主題公園」,以為建築落成啟用就能吸引人流,倒頭來卻總是事與願違。

事實上,都市主義者以供應取代需求的城市改造計劃不外乎是一時衝動,以為祭出實際上遙不可及的願景,便能用自己認為對的方向大搞一場。或許正正因為這些都市主義者都是一介政客,加上政府開支無須受市場制約,甚至有時刻意反市場而行試圖逆周期創造職位,因此都市主義的手影從來不曾在公共開支裡缺席。身為都市學學者,作者主張發自公民由下而上的規劃過程,湊合市場機制調節,即使這說不上是最有效率的方法,不過起碼建造出來的社區是有機、有生命力甚至有思想的。

如果身體是一座偉大成功城市,那麼人民就是這座城市的血液,供給養份和力量。作者在書末不厭其煩再三申明「過去百年的都市開發教訓不該遭到漠視」,尤其「冒險走進未來時應該留意過去……把過去與現在相連,重新審視過去,始終是我們非計劃性都市環境的一部份」。只可惜現在的官很忙,讀得及北方訓令就讀不了好書,跟不上世界趨勢硬要做逆流政府,自是不難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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