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自己知道,自己究竟病的有多重。
失眠像個無聲的小怪物,不是洪水猛獸那樣可怕,只是些讓人不安。睡眠問題已經伴隨我相當長一段時間。我寫了一篇草稿,我看了幾遍感覺還是自己留下來為妙,於是挑了些更加溫潤的句子重新描述這種感覺。對。更加是自己接近常態一些,維持人形。
很長很長一個階段,我總是要叫著一個名字才可以真的講話,不知道這算不算奇異點,但是那個名字陪伴我走過了許許多多的情緒低谷。情緒低谷,並不是什麼不好的感覺,就像前不久的夜裡,我一個人在家,在黑暗中睜大雙眼。由於嚴重的近視,我調侃自己夜裡看到的一切都化身怪獸一般,張牙舞爪的在黑暗中凹造型。那並不可怕,我從不抵抗黑暗,但是有時候我只是不太舒服。
這是很有趣的事情,身體不適的時候反而會更好的入睡。身體無恙的失眠,才是最難以形容的感覺。我握住自己的頭和臉,隨意癱軟在床上,床上雜物相當多,無論是衣服還是公仔但都是些軟乎乎的物件,所以頭髮落在臉上,張開眼睛看到許許多多的模糊影子。我沒有思考,那個時候,如果我知道我沒有思考這件事不算在思考範圍內,那麼,我沒有思考。相當難受,精神上。可是也相當舒適,精神上。因為,那個時刻,我停止思考。
停止思考,是一件非常非常困難的事情。無論在白天還是夜裡,大腦總是任性的不停運轉,把我看到的所有的事物聯繫到一起,甚至,我沒有看到的事物,那些完全不相干的什麼會忽然跳入思緒中,頃刻便自行生根發芽,幾秒鐘便織開一張不知通向何方的網。
就像我母親告知她身體檢查結果幾乎完全正常之後,開始毫無征兆的提及自己的身後之事,情節細緻入微,我只道,還是去找律師制定遺囑才是。畢竟,和我說了許多,我又能做什麼呢。與我,這是無用功,但是與她,大概是能讓自己心情平靜且感到安全的唯一方式吧。她說:若我死了,你會如我所說的去做麼?我說:我會。
那個時刻,我別無選擇,她是知道這一點的。所以這句話,從始至終就毫無意義。但是母親不是那樣的人,她的一生是扮演著一家之主以及上孝下慈的角色的。在我的記憶中,她的的確確是被所謂的責任所控制的境地。她說:即便我死了,我也要安排好一切,這是我的責任。但是,人死了,同這個世界再無瓜葛。那麼責任,不過是後世的評價。我是獨子,在人類社會中,沒有法律效應的遺囑,只是轉嫁在我身上的責任罷了。並且,這場景就好像,我快要失去她了。我很久之前就開始嘗試,通過想象,練習迎接那一天的到來,仿佛,時間夠長就能做足準備,接受自某個時刻起,就能獨自一人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但是,從一開始就知道,有些苦痛,是無法通過練習來減輕的。是無用功。
母親說,這一切只是假設。可是,哪怕是假設,也如同沉重的枷鎖一般,牢牢困住我的思想,讓我一整夜都不停的思考這件事。如果,我真的失去她了。
一向如此。但我不願意把自己困在回憶以及一些記憶所帶來的後遺症中。男友說我是一個好人,可是,有時候好人不過是一塊更大尺碼的海綿,可以吸收更多的來自不同人的負能以及情緒。但是,吸收更好不代表消化更快。我能理解,母親說的話,並不是真的安排後事,畢竟她深知遺囑的重要性。她說這些,只不過是為了獲得安全感吧。她要的只是得到我的那句“我會。”罷了。我沒有拆穿,也不會拆穿。我插科打諢,讓對話回到輕鬆的氛圍中。然後假裝,生死這件事無關痛癢。
所以,更多時候會做一個善解人意的好人,即使大概從來不在乎好惡。只是因為,當一個不是爛好人的好人,是最不麻煩的選擇。
人總會需要一些散發著光芒的理念來支撐著繼續生活下去,他們明白,光明之下更好藏身。
至於夜幕降臨,世間是否遊蕩無數靈魂,
安穩睡去的人啊 ,永遠不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