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小鸊鷉

那一天什么都不正常。鱼儿不再躲藏，哀求我吃掉它们；水草让我将它们带到无水的高处，尽快在太阳底下干枯；蝌蚪厌倦了好不容易长出的两条后腿，希望重新变成一粒卵。我那几个初生的孩子，尚且天真懵懂，它们那不稳固的世界摇荡得更加厉害，将它们被吓坏了。

“啊，妈妈，这些混乱预示着什么？”它们说，“自从那一天，我们啄破蛋壳接受在上的天空，跟着你跳进水里，开始漂浮着的生活，还从未如此心神不宁，这是否预示着末日将至？”

出于保护孩子的本能，我开始潜进水中调查。如若所有水生生物都受到影响，那罪魁祸首极可能是这水本身。我问池塘它在烦恼些什么？它倒是爽快告知了。原来是春日渐深，池塘陷入恋爱。爱的可能是云，可能是树，可能是浮萍，也可能是淤泥。爱而不可靠近。依赖它生存的我们，难免遭受影响。我们因此哭了，瘦了，病了，我们恨不得死掉。

然而我们不该为池塘的恋爱受苦。孩子太小了，我与伴侣暂时无意寻访别的家园，一时间恐怕也找不到比它更好的。况且，鱼、蝌蚪和植物又怎能离开呢？我又数次潜进水里，请求池塘将心事详详细细告诉我，我或许能为它的恋爱做点什么。这一次池塘吞吞吐吐，不愿爽快地给出所有信息。

第一次潜水，我得知它爱的是一只鸟。

第二次潜水，我得知那时候那鸟儿将影子投放水面，令它着了迷。

第三次潜水，我得知它爱的是一只红耳鹎。

第四次潜水，我得知它爱的是一只鹊鸲。

第五次潜水，我得知它爱的是您。

池塘附近的红耳鹎和鹊鸲繁多嘈杂，我很容易便将池塘的情思传播开去。有些小鸟主动来认领这份恋爱，但池塘仍旧天天令我们痛苦，想来真正的对象尚未到来。到底会是谁呢？不知为何池塘的信息会从红耳鹎和鹊鸲，突然跳到您身上，云泥之别不是吗？老实讲，我并非习惯迁徙的鸟，本意不想出这趟远门，给翅膀增添负担。但是我和伴侣，以及池塘里的朋友们商量过，认定那池塘已岁月深久，恐怕不会随随便便爱红耳鹎或是鹊鸲，您是最有可能的。很快孩子们也可以独当一面了，既然是我开始调查，开始了解，开始有了交流，又自认是那池塘周围最勇敢最智慧的鸟，就得为此负责，所以我便来到了这里。

其实，我和伴侣殷殷期望对象是您。因为这可以证明不久之前，您曾飞过我们家园的上空。那么您并没有离我们而去。

注：小鸊鷉，鸊鷉目鸊鷉科小鸊鷉属的一种潜鸟。栖息在范围广泛的小而浅的湿地，通常深度小于1米，植被丰富（漂浮的、淹没的和挺水的）和有高密度的水生无脊椎动物，通常避开水域与大型掠食性鱼类。善游泳和潜水，在陆地上亦能行走，但行动迟缓而笨拙。飞行力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