馴獸師的海外冒險(二)

「因為你媽媽是確診病人，等等我們到醫院，家屬只能在外面等候，我會幫你跟醫院告知媽媽語言不通，但是我不確定他們會不會放行讓你陪同進去」

救護車上醫護人員一邊跟我說明，一邊拿出電腦紀錄救護車的出勤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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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謝謝，很不好意思，麻煩你們了，請問做檢查大概要花多久時間」

我拿著手機偷偷拍下媽媽在救護車上的照片，雖然內心想著，坐救護車初體驗真是太酷了，但又不想在此刻顯得太過歡樂，低調地東張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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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四到六小時，你媽媽目前這樣意識混亂是因為她在發燒，只要給她適當的治療，我相信就可以恢復正常囉。」

醫護人員安撫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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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護車抵達急診室門口，填寫完資料後，因為急診室床位已滿，我們只能在救護車上等待床位，此時馴獸師已經坐不住，又吵又鬧，開始放聲尖叫，大罵為什麼要限制她的自由，獅吼功一出，其他醫護人員忍不住讚嘆，哇嗚，這個有嗆，我一邊阻擋馴獸師亂跑，一邊還回頭對醫護人員挑眉「有沒有看過台灣小辣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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馴獸師時而平靜時而激動，數度指著旁邊的建築物說「我去那邊買個東西，等等就回來」(想騙我，當我第一天出來混?)

或是氣得罵我 「你看到媽媽被這樣限制住，你一句話都不說，你有當我是你媽嗎?」(這位太太，你這時候倒是很快就認出我是你女兒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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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越來越激動，我加上兩位醫護人員都已經無法再安撫她的情緒，只好再次請醫護人員跟院方協商床位，讓馴獸師能盡快進到急診室進行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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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車的病人已經不能再等了，她必須馬上進去。」

「但是那邊有其他病人先過來，床位要先給他們。」

「我的病人意識混亂，不能再待在外面，先給我床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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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荒馬亂當中，隱約可以聽到我的醫護人員(他們真的是天使)努力幫馴獸師爭取床位，最後順利取得床位，將馴獸師送進急診室，但我不能陪同，這時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兩位被折騰了幾小時的醫護人員早就過了該下班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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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媽媽已經進到急診室，他們會先幫媽媽做檢查，再開始治療，估計至少要四到六小時，所以你可以先回家一趟，休息一下，晚一點的時候再打電話到醫院，跟醫院確認何時可以來接媽媽，我們只能陪你到這裡，要先離開了。」醫護人員一邊跟我說明，一邊把馴獸師的行李箱從救護車上拿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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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過行李箱，站在急診室門口，少了醫護人員在旁邊，那是一整天來我第一次感到心慌不知所措，其中一個醫護人員看到我在原地轉圈圈，又下車過來問我還好嗎，我看著她，脫口而出一句「我不知道應該先回家還是該在這裡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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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回家吧，不要擔心，媽媽在經過治療後會好起來的，你自己要先休息，不要累壞了。」

她像是看透了我不敢承認的恐懼，幫我做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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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慢慢暗下來，起風時還是會冷，我拖著行李箱，把馴獸師的外套穿在身上擋風，翻開行李箱中找到我要家人幫我準備的菸，抽著菸走了一段路到一個我沒去過的火車站坐車，晚上九點多，到家的只有我跟行李箱，關上家門，恐懼入座，白天所經歷的景象不停重播，馴獸師茫然的眼神，無法站立的虛弱身軀，我這才察覺到自己全身都在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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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行李箱，除了藏在深處的兩盒菸，還有我拜託家人代買的隱形眼鏡跟文具用品，馴獸師自己帶了簡單的幾件換洗衣服，一個小袋子裡裝著一些她覺得很重要，但我覺得大部分是垃圾的東西，被剪掉磁片的存摺，幾年前兩個小孫子跟孩子包給她的紅包袋(錢都花掉了，袋子她留著)，史前時代的我妹的紙本健保卡(只留著妹妹的，我果然是撿來的)，皮包裡有幾百元的台幣，還有一串幾十年的佛珠，我開始哭，又笑出來，到底是什麼腦迴路，讓你決定帶這些東西來？

今天哭得像八點檔棄婦的不是馴獸師，而是我，馴獸師真是計畫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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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點多打電話到醫院詢問狀況，護理人員告知，馴獸師的情緒一直很激動，加上連中文護理人員都無法與她用中文溝通（我猜測因為馴獸師一直說台語），所以醫院沒辦法幫他做檢查，必須先留院，等待她平靜一點後才能開始治療，我透過電話，試圖幫忙翻譯讓馴獸師理解目前狀況，可是馴獸師完全沒辦法理解，口中只有呢喃。

電話那頭的醫生對著同事說：「這樣我們不可能幫這位女士完成治療，必須讓她女兒進來協助溝通」，接著告訴我：「我去幫你問看看能不能豁免讓你進來幫她翻譯，因為她太激動了完全無法溝通，現階段我們沒辦法取得太多進展，只能讓她先退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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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因為她一下飛機就直接去醫院了，現在她一定很恐慌，如果我能在她旁邊，會很有幫助的」抱著一絲希望，我請對方盡量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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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了解，她現在這樣的情緒很正常，那我去幫你問看看，如果可以讓你進來，你現在有辦法趕來醫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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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可以，不管幾點我都可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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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時後院方回電，因為是確診病患，所以我不能探視也不能進入急診室，只能持續等待，而馴獸師這一住院，住了整整一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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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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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那天一整天未進食，哭完後肚子有點餓，卻遍尋不著應該在行李箱裡的科學麵，科學麵呢？我的科學麵呢？？說好要幫我準備的科學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