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特勒最后一个生日”：俄罗斯历史教师因反战言论被捕的故事

2021年1月，来自俄罗斯科米共和国的历史教师尼基塔·图什卡诺夫 (Nikita Tushkanov) 站在米昆市中心，举着一条横幅：“要么沉默，要么死亡”。表达了他对返回俄罗斯后被拘留的政治家阿列克谢·纳瓦尔尼(Alexei Navalny)的支持。在这次抗议之后，图什卡诺夫因“不道德行为”被学校开除。两年后，执法部门拘留了这名教师—而这一次，这位28岁的男子最终被关进了审前拘留中心，罪名是诋毁俄罗斯军队并为恐怖主义辩护。

“监狱里的每日生活大概就是：早上6点起床，然后联邦监狱管理局的喇叭开始播报，一个死气沉沉的声音说：‘早上好，囚犯们。'早上7点吃早餐，早上9点检查监狱房间，然后就是放风时间，整个人生就好像是一个粉红色的监狱。”来自科米共和国的前历史教师尼基塔·图什卡诺夫 (Nikita Tushkanov) 是这样告诉他的女朋友的，分享了他在上切夫监狱1号的日子。去年12月初，28岁的尼基塔被市法院以在网络上为恐怖主义辩护(第205.2条第2款)和“诋毁”俄罗斯军队在乌克兰的行为(第280.3条第1款)为由遭起诉。

2021年1月，图什卡诺夫在一场支持阿列克谢·纳瓦尔尼的抗议活动后因“不道德行为”而被米昆市第一学校开除：1月23日，他举着“要么沉默，要么死亡”的海报站在米昆市的中心。之后没多久，警察就来到了他的家中，两天后，学校校长和地区官员将这位老师叫到Ust-Vymsky区教育部门进行谈话，谈话中图什卡诺夫用录音机录下了他们的对话。

会上，官员们说这位老师“给孩子们做了坏榜样”，逼迫他主动写辞职信。在他们看来，老师不应该对该国的政治体制感到不满，因为“他得到了一份政府赐予的工作和体面的薪水”。同时官员们询问道“他做了什么值得他的祖国爱他”。

当时，图什卡诺夫拒绝自愿写辞职信，在被解雇后，他向检察院和法院提出复职申请。

同年7月，科米共和国Ust-Vymsky地方法院拒绝满足图什卡诺夫的要求。法院上争论的案例材料包括一份长达70页的心理和语言测试，由东正教妇女联盟的活动家瓦伦蒂娜·马尔塞娃 (Valentina Maltseva) 完成的，她被要求“评估”来自该教师办公室的几十个模因，它们曾经被打印出来，被学生挂在墙上，还有评估他的社交网络发布的内容。马尔塞娃之前也执行过类似的任务：例如2021年4月，她对来自瑟克特夫卡的单身母亲埃琳娜·罗德维科娃的VKontakte评论中裁定该被告人具有恐怖主义和极端主义的倾向。

在图什卡诺夫的Instagram上，这位专家认为该教师有厌女症、抑郁症、自杀倾向和歇斯底里症的表现。例如从一张老师站在女性模型旁边的照片中，马尔塞娃得出结论，图什卡诺夫“不认为女性是平等的人”，因为图什卡诺夫在她的报告中称人体模型本身为“愚蠢的奴隶娃娃”。在图什卡诺夫点燃香烟的照片中，专家对老师的手部感到尴尬，她提请法院注意“不健康的红点和纹身”，同时对图什卡诺夫进行了一般精神诊断，并指出图什卡诺夫“受到生活环境的影响”可能具有发展成“歇斯底里的精神病”前兆。

搜查和逮捕

12月7日上午，fsb特别调查员基里尔·马特维耶夫和7名SOBR探员搜查了图什卡诺夫与女友亚历山德拉·科查诺娃（她现在运营着一个支持她男友的电报频道 ).居住的sekttivkara公寓。搜查时，这位前历史老师正在线上给一个六年级的学生上网课。图什卡诺夫被解雇后，其他学校都拒绝了他的工作申请，他只能在网上做家教。

“他们敲门，我立马去开门，”科查诺娃回忆道。“端着自动步枪的SOBR探员首先闯进家里，然后是调查员和打击极端主义部门的警员。他们拍下了看到的一切：他们如何进入，他们如何抓捕尼基塔，我当时先被带到厨房，他们说：“你呆在这儿，不准动。” 起初我以为他们弄错了 ，还以为他们会检查完我们的证件后离开，他们正在寻找某个凶手或是强盗......我非常害怕，根本无法思考。尼基塔后来说，当他听到我的尖叫声时，他设法合上了笔记本电脑，所以我觉得所幸那个六年级学生什么也没看到。”

据亚历山德拉说，她和尼基塔在搜查之初并没有想到要打电话给律师。探员们当时先没收了这对夫妇的所有电子设备，在厨房里“打开了每一盒食物”，仔细翻阅着衣柜里的书籍。“他们说：“如果你在这里藏着《我的奋斗》呢？”女孩回忆道。

搜查结束后，图什卡诺夫被带去审问。他就是这样得知了自己因在VKontakte上发帖，而被指控为恐怖主义辩护和发布“诋毁”俄罗斯军方行动的文章。第二天，法院将他送进了监狱。俄罗斯联邦监测局将这名教师列入“恐怖分子和极端分子名单”。

犯罪案件

由调查员基里尔·马特维耶夫签署的将图什卡诺夫作为被告的报告指出，10月8日，图什卡诺夫在VKontakte上发布了几段视频，展示了克里米亚大桥爆炸的现场。图什卡诺夫在视频上附上了以下评论：“送给普特勒的生日礼物，普爷爷70岁了，这就是你最后一个生日了，也是俄罗斯最后一个混蛋了”——因此，根据调查报告的结论，他这是公开为恐怖主义做辩护。

Tushkanov页面上图什卡诺夫发的下一个视频是动画片“魔戒”的片段，国王带着王后和孩子们看着水晶桥消失。它附有标题：“普京和卡巴耶娃要去克里米亚大桥了。”， 不过判决书中并未提到该视频。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法院对图什卡诺夫起草了四份关于乌克兰战争的起诉报告。其中两项的罪名是行为不检和展示纳粹标志。

此外，法院还根据“诋毁”军队的条款（《行政违法法》第 20.3.3 条）两次罚款他30,000卢布，其中一项决定随后因诉讼时效而被取消。在执法部门提请法院注意的一篇帖子中，图什卡诺夫写道：“我的国家与法西斯主义进行了如此激烈的斗争，以至于它也变成了法西斯主义。”根据调查人员的说法，在那之后，在此之后，这位教师 "决定重新开展诋毁 "军队的行动，并发表了一篇以 "普京吞并被占领土 "开头的文章。

在这名老师被捕一个月后，调查人员通知作为证人参与此案的亚历山德拉·科查诺娃到该部门取走她的手机和笔记本电脑。当她来拿东西时，调查员马特维耶夫又审问了她，还让女孩听了他们与图什卡诺夫的电话录音。

“给我展示的证据还包括了我们的通话记录，尼基塔接到了地区警官的电话，要求对一起滥用大众信息的案件作出解释，那是在11月初，”亚历山德拉回忆道。“我从报告里的一些只言片语中回忆起了那天的事情，我还记得那天我买了一个新炉子。”她问调查员：“你是一直在监听尼基塔的电话吗，还是只是按规定查询通话记录？” 而他告诉亚历山德拉：“我不能为你回答这个问题。”

12月26日，在科米共和国最高法院上，尼基塔·图什卡诺夫和网络自由项目的律师弗拉迪斯拉夫·科斯尼列夫试图质疑判决上的限制措施，但法院依然将这位历史老师关进了监狱。在会上，图什卡诺夫争辩说“战争永远是一种犯罪”，并解释了在他看来，是什么样原因让俄罗斯的军队名誉扫地：

“当乌克兰的妇女、儿童、老人被俄罗斯的袭击炸得血肉模糊时，当掌权者谈论通过俄罗斯联邦的军队来维护国际和平与安全时，你认为事情会是你们幻想的那么简单吗？尊敬的法官大人，在您看来，当士兵们被扔进一场毫无意义的战争，进行毫无意义的进攻时，他们会带着微笑死去吗？他们的父亲母亲会对他们的儿子在'特别军事行动'期间死亡或残废，而感到高兴或自豪吗？问问那些在车臣“恢复宪政秩序”之战中失去儿子的人，他们幸福吗？如果他们只剩下悲痛，活在伤心中，那我说的那些话是在抹黑军队吗？但你是不会去问的——因为你和你的孩子不会死在这场战争中，而我此刻站在这里只是因为我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作者：Алла Константинова

译者：阿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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