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煙霧裡獲得寧靜 - cigarette after sex 2025年演唱會桃園場

不同於以往對現場演出的未知期待，這次走進場館，我大概已經知道自己會得到什麼了。

大概是專心地從隔壁房間傳來的音樂播放，因為我買的位置是後排站位，並不抱太大期待會有多好的音場體驗。加上主辦單位動線指示不清，還有後來又加賣的坐席，進到會場時，其實是心浮氣躁的。

所以當燈光師開始詮釋對每一首歌的理解，加成了原本曲目的效果，整場演出像是打開了眾人的音樂盒，變成了可視化的語言。這不再只是我一個人注視著那雌雄莫辨的嗓音，還有那bass的低吟、吉他創造的魔幻氛圍、鼓聲裡的面悶騷，而是連光影都在推進敘事，驅趕了那些迷幻感覺，沒有讓我更沈溺，反而很清醒的期待下一場的驚喜，連帶著我的時差都被趕走，一首接著一首地不再是耳機裡的單曲循環，而是下一場視覺與聲音的交界。

不過後排就是後排，沒有粒粒分明的bass聲音，有點可惜，但還能夠聽到主唱複數名詞尾音的s(嘶一聲)，其實也很足夠了。

仍然是黑白的，我原本想像這場演出能讓我看到是彩色版本的三位團員， 也許這樣的體驗，還得再等一次。又或許，他們就保留這樣的距離感，對歌迷本身更加純粹。

這團的所有專輯之於我，是有功能的，抗噪功能。

只要過往單身公寓其他房間的聲音過於喧嘩，我就會點起事後菸的專輯，讓這煙霧充滿房間就得以專注當下，包括唸書寫字或是睡眠任務。每當飛機起降，特別是長途飛機，我想要睡好覺，那麼就一直只能是他陪伴，即使夜班飛機上充滿印度人開啟魔幻的寶萊塢狀態，或是隔壁大叔莫名的看著影片自言自語。不論如何穿透感強烈的外在活動如何在外界上演，只要戴上耳機，讓事後菸的聲音進來，我就像被送進了一條幽深的隧道裡，世界外面的聲音都與我無關。

只要點起事後菸，煙霧繚繞，獲得寧靜的小空間。

即使現在有那麼多lofi、冥想用歌單，對我來說，都無法取代他們創造出來的那種寧靜感，在我生活裡一直扮演著一種功能性的角色，也幾乎是在他們出現後，我像是有能夠解救從嘈雜世界解放的救星。

「你對聲音很敏感嗎？」 演出結束後，我和朋友移動到別的地方，路上聽到一位媽媽用非常高的分貝責罵女兒，那個音量突然讓我皺起眉。我點點頭，「對，很容易受到干擾。」 而且幾乎讓我無法順利跟朋友講話。我對朋友補充，

我猜今天的展演空間其實並不安靜，但卻沒有人能夠打擾我，這才是我願意為這團付出票價的理由。如果是其他歌手，我會堅持表演不夠用心，主辦單位規劃失調，或許讓我分神、會比較、會還有厭世，要很多聊天的表演，有主唱對話才能帶來討論。可是在這裡，我像被一層迷霧包覆著，一次次走進歌裡。

「即使主唱報錯歌名，可能也沒人發現了。」 我這樣跟我朋友開完笑。

但我們還是在主唱報了幾個名字後，辨認出了自己的愛歌。我記得七八年前，看過某篇樂評對新歌失望的說：又來一首一模一樣的歌了，旋律、情緒太像了。我想這就是爲什麼索性這團也不太怎麼出新歌了，即使我還是很期待在spotify上點出他的新歌來聽，然後心裡想，嗯，again。

but not really again.

就樣村上春樹小說裡面，好像什麼東西不一樣了。真的現場聽了，每一首都還是有一點點不同。每一次，聽到的情緒還是細膩地在變化，說不上是不是重複、雷同，可能主唱有。 那不是技術上的安排，而是一種情感上的重複練習。像夢一樣，但你知道它不是假的。

這個樂團已經十年了，還是能吸引這麼多的人來聽他唱歌。 我想，需要那樣耐得住性子、願意為一點點不同再一次走進來的人聽眾。幾乎是同一語境下，一起品嚐難以言喻的氛圍與情緒延續感，不管你們呼的是哪一口，就算有點討厭隔壁搖頭晃腦的鬼樣子，穿搭超醜還那邊做伸展操，管他的，演場會現場超黑，煙霧在空氣中緩緩散開，帶著餘韻、帶著專注、帶著一點點距離感，共同在這類夢幻、內斂、氛圍系樂團的書寫著某種煩躁，低語著所有的焦慮，和明明知道答案的卻還不能接受的不甘心。

直到某種安全感的情緒填滿胸口。

我從開場就不斷地想著什麼時候是最後一曲，因為誠如團名事後菸，耳朵需要的不是高潮。

這團給我的感覺都是回味，餘音繞樑，然後，可以接受沒有然後了，已經滿足了，就不需要再多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