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问题

看《卫报》报道，演员 Suzi Dougherty 用 iPhone 拍摄了儿子和两个人偶在一起的姿态，并投稿到悉尼当地一个摄影比赛。意外的是，这张得意之作被评委一致拒绝了，理由不是它不够好，而是他们觉得，照片太过可疑，看起来像人工智能生成的。作者母子对此表示遗憾，耸耸肩一笑了之。

确实，除了苦笑还能怎样？这事太过当代，让人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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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琴家格伦•古尔德在一九六六年四月号的《高保真》杂志发表了一篇名为 "The Prospects of Recording" （录音之展望）的文章，他从唱片出发，对人与技术的关系做了一番深刻洞察。古尔德认为，相比于稍纵即逝的现场音乐，随着录音技术日臻成熟，对音乐的评估将涵盖过去和未来两个面向：一件录音作品，在凝固了当下和其全部历史语境的同时，还将经受未来历朝历代不同标准的考验。在未来，就连「评估」这个动作的意义，都有待评估。对此古尔德总结道：

I can think of few areas of contemporary endeavor that better display the confusion with which technological man evaluates the implications of his own achievements than the great debate about music and its recorded future.

（容我试译：人们对于音乐和录音未来的争论，充分体现了被技术武装的人类，在评估自身成就之涟漪时所表现出的困惑。当代行为种种，我实在想不出比这更好的案例了。）

那么，古尔德活着看到 Suzi Dougherty 会作何感想呢？

「人要如何向人证明自己不是机器人」这个反向图灵测试，实属当代问题，再度体现了人与自己发明的科技之间的困惑。

虚拟歌手、虚拟主播、AI 人声，以乱真为美，我们天天热衷于「让人相信机器是人」的同时，机器也在玩我们。每次想要注册个什么账号，都要在门口重新做回幼儿，「来来来告诉我，哪个是鹅？」答对了，系统才判定你有做人的资格。

Suzi Dougherty 要向人证明自己不是机器人，我要向机器证明自己是人，机器人让人相信自己不是机器人。且看图灵测试饶过谁。

李源

2023.7.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