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信——寄给 11 岁的自己
理解得越多就越痛苦。知道得越多就越撕裂。但他有着同痛苦相对称的清澈，与绝望相均衡的坚韧。——勒内·夏尔
多么希望将这些年来的思索和感悟与你彻夜长谈，想说的太多太多，不知从何源起......敲下这些文字，也需字斟句酌，随性写下，是否会造成你理解的困扰？但想必这种矛盾在所难免......如果阅读起来索然无味，切勿苦恼，索性放到一边，有兴趣了再拿出来看，总之，还是望你能时常将这封信翻阅，不同年龄带着不同的信息量去读，应该还是会有不同收获的。此外，思来想去，一份不长的信件中字数有限，那么必然需要取舍，至此，以下只与你分享一些紧要的坦言。
「混乱」是世间常态，人生莫不如此，美好皆来之不易
回忆你近几天在课堂上课，不加以整理，那干净整洁的书桌不久是不是就变得零乱？是呀，这不是很正常嘛？你疑惑道。但你是否猜到简单事物背后隐藏着世界与人生的真相？—— 即「事物维持美好的状态是需要能量的，如果没有能量输入，美好的状态就会结束。」
想想看，世间万物莫不如是——若不持续干预，桌子会变脏、房间会变乱、花园会变成灌木丛......知道这个会对我有什么用呢？嗯，很有用。在你成长的过程中，特定时代、国家、阶层、性别形成的特质将你局限而不自知，你会发现自己时常处在一种被动的状态，感受到的是困惑、迷茫、无助，如果与这种倾向粗暴对抗，那么你的生活也不可避免会划入混乱的泥潭。这种简单触发情绪，进而直觉性的反击只能产生更多的不理智决策，只会让你人生的混乱程度增加。那么，如何应对？这也是我接下来谈及的重点。
切记呵护好身上的「好奇心」。好奇心会使你自然发问，进而引起思考，真正的思考总是鲜有，我写这封信的唯一目的就是希望你能自觉地呵护这脆弱的「火种」，让你的好奇心牵引你去对抗这种混乱的趋势——这种努力会贯穿你的一生，其所留下的痕迹也许就是人生的意义。
记得把你为了吃零食而省的钱攒足一个礼拜，去超市扬起你的小手告诉那个胖胖的店员：「我要买最好的笔记本和水笔。」——为什么要最贵呢？因为这个本子记录的将是比日记还珍贵的东西。
- 为什么今天的感恩教育大家都哭了，但是我真的哭不出来？而且我真的不想给父母洗脚，我是一个不孝顺的孩子吗？
- 为什么老师说要勇于发言，但是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却被老师骂了一通呢？
- 为什么老师批评我们考试不诚实，但却私下给另外一个有钱孩子 99 的期末高分呢？
- 为什么我跟着网上的人一起嘲弄了 XX，是因为他真的做得很差吗？还是我只是出于嫉妒？
- 为什么我感觉到了自己的言行不一致，这是否是虚伪的表现？
- .......
以上困惑是否是你曾有过的呢？我希望你做的，就是把这些发自内心的困惑依照最真实的感受记在本子里，不要去问父母、同学、老师。不要与他人分享，受限于环境，18 岁前，你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没有能力回答你的问题，即便他们真诚满怀的给你答案，想必也十分肤浅，在一个求知欲望低下的环境接受这种答案，无异于关闭了你保持开放的心态。相信我，意愿不等于能力，你的「实诚」更可能使他们惊恐，进而让你受到不必要的警告与惩罚，使你陷入自我怀疑，觉得自己是一个「怪孩子」，这是我最担心的，也是我希望你一开始就避免的。
如果不将困惑厘清，那么其会累计成为你越来越重的羁绊，就像行走于黑暗，你会惊慌，会轻信他人，失去了独立的思考和坚定的信念体系，进而让自己处于被动——任人操控而不自知。在虚假与混乱所构筑的信念下前行，必然会减损人生的各种上限，吃不应吃的苦，走不必走的弯路。
孩子对待谎言与虚假有天然的敏感性，不要忽略你内心的真实感受，即便你觉得它们离社会规范很远，但是，相信我，这种感受离真实更近。在当下的中国，你时常会感受到这种不一致。很多人在他们的生活中都会意识到其中的问题，但很可惜，他们没有将其自觉化。
如果记录的时候迟疑了，那么记住：不要受传统「道德」和「伦理」的制约。限于心智力量的孱弱，你没有能力与外界对抗，但要相信你所有的困惑都是正常的、人所共有的，不要为其羞耻、自责、自卑、痛苦......或许你会疑惑，为什么大家都也有这样的感觉，但是好像就只有我感觉到了呢？嗯，很好，这就是一个很好的问题，如果你现在有只笔的话就把这个提问也记下来吧。只要这是发自内心热烈追寻的疑惑，那么相信我，在未来钟摆来回晃荡的某个瞬间，你一定能找到答案。
付出与收获并不恒等，但思考的努力终将功不唐捐
当你看到周围很多人生活不幸福，某种程度上就是因为他们失去了察觉不一致的天性，深度而持久的思考更是无从谈起。不需社会、家庭所施压，他们就会通过持久的内在批判使自己适应这个被「异化」的社会，他们无意识地将疑惑消灭于萌芽，让「思考」永远被禁锢，使自己的情绪、感受、行动被操控，进而远离了一种诚恳、仁爱、真实的生活。
不要因你的困惑越积越多却无答案而烦恼，周遭环境会让你渐渐焦躁，大人看见你提出的某些问题就像在黑暗中看见了火苗，出于各种动机，他们不允许火苗越烧越旺，尽管这光亮能让你变得清醒，此外，不论社会还是你周围的绝大多数人都视真正的思考者为异类，尽管他们可能口口声声说希望大家勤学好问，自己也俨然一副正义的化身......
此外，提问并非终点，答案也不是目的，急于寻求答案只会将你引向谬误，重要的是，疑惑的火种会引发思考，当思考的火焰越烧越旺之时，你就应求知于书本与大师，与那些人格完善、诚恳真挚的人交流，于混乱、蒙昧、虚假中脱身，大幅降低受害者的感觉，一旦「质疑」的思路被打开，很多貌似自然而然的东西，就开始土崩瓦解，你也会远离虚假空洞异化的说教，并对生活有一种清醒的掌控感，这样你的努力才有意义，至此，也无人能够阻挡你求真知的道路。
古人有疑，格物致知，今人有疑，应求道于当代科学体系下的各学科门类。如有闲暇，且出于内在动机而非外在影响，多多涉猎一些基本的常识也是颇有助益的。
多年后回首一生，会发现泛黄笔记本里曾记录的问题会不断交织串联，并成为你走上「求知」、「求真」之路的印记。
最后，一定要记住，世界上有这样一群人，过着诚恳、仁爱、从容而富裕的生活。他们清醒而明理，知识广博而言行一致、心地干净而情绪稳定、行动自由且思想温和......
尽早探求这三个大问
- 你是谁？
- 你身处于何种历史进程？
- 应该如何衡量自己与世界的关系？
在你漫长的人生中，会发现困惑越积越多，不断地向各个方向发散。但有趣的是，未来某一天，你会发现问题会自然而然的呈现结构，最终收敛成三个大问。想必看到这个你会忍不住发笑吧，它是否与你时常听到的哲学的终极问题「我从哪里来？我在哪里？要到哪里去？」类似？是的，缺乏持久思考的积淀很难感受这三个问题的分量。或许我对你谈及这些还是过早了，但也正如信开头所言，这不是一封要求你立即理解的劝诫，而是希望在你人生走向混沌的黑暗之前，能停下脚步，思考另外一种可能性。
引申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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