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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sy_Jael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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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痊愈的孩子

Kasy_Jael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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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一旦心灵受了伤害,那么所有的智慧都不过是一把刀子而已了。”——《刺客信条》

吴先生很有魅力,从第一次我见他,就觉得他有一种脆弱感和破碎感,一种求死的绝望感一直缠绕着他。今年他看起来好了很多。

他说,去年他准备离世,他妈妈给他发信息说:“我之前做错了很多事,现在我也有报应,上天给了我你这个受伤的孩子”;又说“从小到大我没有强求过你任何事情,但这次妈妈要强求你留下来,不要走”。

(听到“受伤的小孩”我一下子泪目了,他妈妈说要强求他留下来我更是忍不住,侧头让夜晚的凉风吹过脸,不要当场流泪。)

大约十三岁的时候,吴先生去爷爷奶奶家,爷爷奶奶要去省城看病,他被寄送在一个姑姑家。姑姑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是个出家人,白白净净,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家长们一骂自己的孩子都会说“你看那个哥哥吧啦吧啦吧啦”。小儿子则在外打工。

夜晚,一人一床被子,他睡在两个哥哥之间,有点冷,但更多是紧张,他一直发抖。大哥哥在看书,看见他一直发抖,就问他是不是冷,他说是的,大哥哥把两个被子叠在一起,他们睡在了一个被窝里。大哥哥还在看书。过了一会大哥哥躺下了,他更紧张,抖得更厉害,大哥哥以为他很冷,就抱住了他,把腿搭在了他腰腹之上。他摸到了大哥哥的腿毛,觉得又好奇又恶心,就一直摸,大哥哥有了反应,他很惊恐,转过身面对着大哥哥,大哥哥直接用口水试图给他扩张,他又默默的转过了身去,一动也不敢动。大哥哥尝试了一下没有成功。

第二天一早他就回家了。

又过一段时间,他再次被寄放在这个大哥哥家。小哥哥没在家。大哥哥根本没掩饰,直接把两床被子叠在一起,就是要干他。他一动也不敢动,紧紧闭着双眼,上面的眼闭得紧紧的,下面的眼也闭得紧紧的。大哥哥没有做完全,最后没有射。他流了很多血。

他笑着,以别扭的姿势叉开腿走路,说:“我他妈最后就这么回家的。”

(即使他现在以戏谑无谓的口气说着,我还是很难过,我想紧紧抱住他,也许他觉得已经过去,他似乎已经无所谓,但我觉得这道伤已经和他融为一体,让他变成了现在破碎的他。但我也后悔我说“你们别笑了,这他妈就是性侵”,我不想第二次伤害他。在这里我理解了他为什么说他以前很恨他妈妈,因为在最该保护他的时候,他妈妈没有在他身边,他受到了严重的伤害,他甚至无法对他的父母说起这件事。)

(在侵害事件发生时,无论男女,受害者很少会反抗,处于完全无助的绝望中,任凭加害者施为。事情发生后,他们也无法得到家人的支持,孤立无援,有时候甚至会被家人二次伤害。他们被教育(奴化)得无法去怨恨加害者,却无限怨恨自己,认为都是自己的错,对自己充满苛刻,甚至因此开始自虐。)

他说,他后来和发小聊起这件事。发小说,这很平常,他叔叔一直这么对他,他的叔叔也是一位出家人。在他的故乡,出家人是至高无上的,地位崇高,就像神,胜似神。虽然他们禁止男女性爱,但在修行地,男男性爱是很平常的事情。

他说,从此之后,他再也没见过那个哥哥。

(一个强奸犯的暴露,意味着黑暗里隐藏着更多的受害者,数倍数十倍的受害者。大哥哥伤害了吴先生,他肯定不止伤害吴先生,他肯定伤害过很多的别的孩子,他伤害过他的亲弟弟吗?那个沉默躺在他们身边的小哥哥,他真的一无所知吗?大哥哥他们那种人是无法停手的,除非他们伸出的手被砍断。做出家人带来了虚幻的权力感和控制感,他们用这种权力去控制伤害小孩子们。这些受害者大多是男孩,没有成年,加害者多半是亲属,身为出家人的亲属。在边区,还有多少这样的孩子呢?在这个传统氛围浓厚的地区,这些孩子多半被迫沉默了。整个国家的文化也会让他们沉默,加害者不会得到任何惩罚,受害者如果发声就会被社会舆论、家庭逼入绝境。)

他说,他很喜欢撩直男,就持续好几年的做朋友,一直撩对方,直到对方表白,他立刻热情冷却,抽身而去。

他说,他每次都会喜欢服务员、工人、包工头,甚至在街上捡个流浪汉回家。

(我想,这是否也是那件事的后遗症呢?那么多心理学案例表明,被性侵是噩梦,大部分受害人终身无法痊愈。对表白的拒绝,一方面是对对方深深的不信任,不相信对方真的爱自己,不相信对方会长长久久的爱自己,另一方面也是深层次的自我厌恶,自己不配得到爱。即使爱来了,即使确定对方在此刻是真心实意的,也要推得远远的。爱和亲密都让他恶心。

喜欢地位底下的人,因为曾经被地位崇高的人伤害。他开始厌恶精致的、有地位的人。他一直在逃避。人很难直面痛苦,只能假装忽视掉它,任凭这伤口自己流脓结痂,永未痊愈。也没有人陪他去真正面对、治疗这个伤口,他在深夜里,有没有一遍遍咀嚼自己的痛苦,从而一遍遍加深自己的痛苦?

他一遍一遍的拒绝别人的爱,一遍一遍的逃开,也有代偿吧?去补偿自己当时沉默忍受,去拒绝当时这个伤害的发生。)

(我没有立场和交情去对他说:因为你从未原谅过自己,一直在厌恶着自己,所以你才这么痛苦。

他就像一个喜剧演员一样,把一切痛苦都当做段子一样轻松的说出来。但喜剧演员多半有抑郁症,他的轻松一点也不轻松。

我觉得他说“我内心也有个小公主,也需要人来保护我呵护我”,其实是在求救。但所有人都觉得他在开玩笑。)

一整夜,我都觉得不舒服,一想到大哥哥,我就觉得很恶心。第二天中午我写到“受伤的孩子”还会泪目。写完之后,才觉得好了很多。

我仔细回忆从小到大的经历,我并未被性侵过,至于性骚扰,哪个女性没有经历过呢?这和你美丑毫无关系,就是一种男性的控制权宣告和打压:“你不过是个女人而已”。或严重或不严重但总会让你觉得不舒服的难受的骚扰,伴随成长、老去。

即使我没有遭受过性侵,我依然对他的遭遇感同身受,我依然不能释怀。我感到非常的痛苦和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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