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老去 / 再看你最後一眼

從來我都沒有想把你寫下來，因為光想到我就能哭上許久，更不用說寫下來。但很幸運，也真的很感激，因為這個活動，我還有機會寫下你的故事。

我的阿海是一隻布丁鼠。取這個名字是有原因的，我的朋友怕我會養不好倉鼠，特意讓我將你取名為海克力士，希望你身體健康。然而，媽媽卻覺得這個名字太麻煩，於是最後我們決定把你的小名取做「阿海」，而每天每天用台語叫著阿海早安、阿海晚安，似乎已成為一種習慣。然而，這個習慣卻在今年的2月被迫嘎然停止。

你的老去是有徵兆的，是跑步的速度變慢，是開始喜歡窩在一個角落不動。回想起來，在你離去的前一天，體力已下降的了許多，但我卻沒察覺那是死亡的前兆，想著只是因為你老了。那一晚，我穿著新買的紅色洋裝，剛好弟弟走過，我把你抱在手心上讓他幫我們合照，我感受你的小小的心臟依舊在微弱的跳動著，我不知道那是你離去的前一天。

場景回到你剛到我家的時候，那時候大概半歲吧！那天本來是要去水族館買什麼我也忘了，但在水族館的展示箱裡看到在一群好動的倉鼠中愣愣的你，看起來如此的溫馴可愛，和爸媽討論一下就把你帶回家了。事情突然的甚至忘記了家裡許久不用的倉鼠籠已經送人了，因此我們在回家的路上突然返回水族館，臨時買了一個暫用的籠子。

回到家整理好你的小屋後，弟弟跑來誇張地跟我說：這隻老鼠的手斷掉了。我才驚覺你的一隻手還有著血跡。破案了，原來是打架打輸了才乖乖的、愣愣的。雖然後來發現沒斷只是被咬傷，但還是覺得你怎麼笨笨的，連打架都可以打輸其他倉鼠。我有些好笑的看著你，你依舊是一張無辜的臉，看起來可可愛愛，讓人想抱著不放。

你的確也很乖，就是有些不愛運動。小窩裡的滾輪就像是裝飾品般，不知道是因為你都在晚上偷跑，還是根本沒有在跑。為了讓你健健康康的長大，我每天都把你抓出來放在我的瑜珈墊上，讓你在上面全速衝刺，就像一個倉鼠專用的小跑道一樣，自由的往前奔跑，看你在上面愉快的撒野，我甚至忘了那本來該是我的瑜珈墊。

也許是因為你實在太可愛了，媽媽開始會在路過時喊一下你的名字或故意用裝食物的塑膠袋發出聲音來吸引你，這時，你會從小角落裡或從木屑堆下沙沙沙地跑出來，只用兩只後腳站立，兩隻前腳則像手一樣，不斷的向我們拜託、乞求食物。我們更把你兩隻手在拜拜的動作拍成了賀年小短片和大家分享，因為覺得那畫面就像在跟我們拜年一樣。

家裡因為有你而多了許多歡笑，就像是多了一個家人一般。爸爸媽媽會關心的問，你今天吃飯了沒，運動了沒，偶爾還會去看看睡得像一隻豬一樣的你。夏天時，怕你太熱，我用在冷凍庫凍了一整天的水晶寶寶，製造出阿海牌冷氣；冬天時，怕你太冷，晚上拿出我自己都捨不的用的暖暖包，貼在牆邊讓你取暖。

本來媽媽是不太想要在家裡養倉鼠的。她說怕會太臭，因此我得勤勞得幫你換木屑，最喜歡在換木屑的時候，把你放進鼠沙裡，看你在裡面舒服打滾。而每天晚餐過後的水果時間，大概是你最期待的吧！我或媽媽總會在吃水果的時候，特意留下一小塊給你。尤其是你最愛的蓮霧和梨子，希望你可以嘗試不同的食物，又可以健康的長大。

但倉鼠的壽命總是短暫的。就在我因為媽媽讓你吃太多葵花籽，大唸她說這樣會讓你身體不健康、會長腫瘤時，媽媽卻說：「他可能在活也活不了幾天了，就讓他開心的吃吧！」我才意識到，你正在慢慢老去，而這是我不得不面對的事實。從那天起，我就不再限制你的食物，你吃的開心就好啦，我的小寶貝。

你離去的那天，我正在趕學校的課。那陣子我過的是早上到公司上班，晚上在家遠距上課的雙重生活。還記得，那天晚上吃完飯後，我發現你又更無力，而且身體像喘不過氣般一直劇烈的起伏著。我有些擔心，將手放進小窩中，而從前都要拿食物放在手心中，吸引你爬上來，那日的你卻像是知道自己的死期將至，自己自動爬了上來，還爬得有些焦急。

我抱著你大概有一個多小時吧，你在我的手上軟軟的趴下，雙腳也無力的垂放在我的手掌外，閉上眼睛安安靜靜的待著。我輕撫著你背上開始油油的、看起來不再柔順的毛，一直到爸爸叫我快去讀書的時候，才終於將你放下，我真的以為還有時間的。然而，沒想到晚上睡前固定的問候，看到的卻是你在小窩的隧道內僵硬著躺著。

10點多，我哭著抱著你早已僵硬的身體，在夜色中慢慢地來到了二樓的陽台，那裡放著一個爸爸剛準備好的盆栽。旁邊是兩隻小時後養的夫妻布丁鼠的墳墓，我有出神，因為你沒有同伴，就只有我了，而如今也離開我了。我把你放進盆栽裡挖好洞的土中，灑上小窩充滿你味道的木屑，也放進你最愛吃的葵花籽，再看你最後一眼，我親手掩埋。

你走後，你的小窩我隔了好幾天都沒有動。爸爸笑我說是不是要幫你過頭七，我說好啊。於是就這麼等上七天。每天早上走下樓梯時，雖然再也聽不到你沙沙沙的在木屑裡移動的聲音了，但我依舊習慣的說聲阿海早安，再去上班。那幾天，媽媽一直讓我早點把小窩收一收，不然每次看到空蕩蕩的小窩，都會下意識地去找你，然後才想起你不在。

有人說養寵物時，就要知道你會面對他的死亡。我知道啊，我能夠面對你的死亡，雖然有點艱難、有點心痛，但那是因為你是我最愛的阿海。朋友安慰我說你是自然老去的，算算倉鼠的壽命也就兩年多吧，這樣也算是喜喪。但我依舊後悔沒能陪你走完最後一程，而是讓你在小窩裡孤單的死去。你的生命很短，我總希望能陪你走完。

很常想起你，那天在網路上買了一個包包，只因為它送了一隻手掌大小的倉鼠吊飾，我覺得很像你。手機裡的照片也還未整理，因為看到就忍不住想哭，就這樣一直放著，一直到今天想選幾張你生前可愛的照片，才有勇氣一張一張的仔細的看。希望明天開始，我可以好好地整理心情，也整理你可愛的照片。

這篇從早上開始打到晚上，邊哭邊打，打得斷斷續續的，也有點語無倫次，因為這些看起來平白無奇的敘述，總是讓我想起過去的時光。其實，我很早就看到了正在老去這個題目，但一直不想碰觸它，一直到早上看到了一篇寫寵物的故事，我又猶豫了一下，是不是該寫下來呢？這時我瞄到了螢幕右下角的時間，是天使數字11:11，原來阿海你一直在當我的小天使，沒有離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