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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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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書柒|哭喪

冰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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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拿著巨大的臉盆承接哭泣的眼淚,痛心疾首地念叨著經文一樣神秘的唱詞,白色喪服與紅色磚牆瓦房一成了我三歲初生記憶裡的世界模樣。

看到「莫名其妙的記憶」便浮現了一個魔幻現實的場景,大概是兩三歲,人應該是有記憶的,姥姥去世了(奶奶的母親),在一棟紅磚房裡舉行葬禮,我和表姐楞楞地站在牆邊看著著這個令人困惑的世界。

其他的細節不記得了,唯獨記得奶奶哭著說些什麼,拿著一個大臉盆接住她的眼淚,像是在歌唱又像是在念經,雞雜著“你怎麼著麼狠心就走了”之類的話吧,她投入地跪拜著,前仰後合身姿搖晃,捶胸頓足哭天搶地。我彷彿置身於一個異世界,那裏的人我一個不認識,他們說著我聽不懂的語言,穿戴著白色喪服,對著棺材(maybe)跪拜哭喊著,就像誤入宗教場所一般目睹著神秘的世界。

這便是最久遠的也是最初的記憶了。於是後來的人生也依舊像是在旁觀奶奶哭喪的躲在角落裡的自己,在旁觀著這個世界,我不理解,我也不懂,但看到用盆接眼淚與聽到神秘的哭腔悼詞仍然覺得大為震撼。當有記憶起便是這種莫名其妙的感知,魔幻現實的基調也這樣定了下來。

這段關係實際上是我與這個世界的關係,現在看來便是一個認知成長的過程,一次次在這樣陌生感的衝擊下建立起對世界的感知。但大部分時間裡我都是那個旁觀哭喪儀式的那個三歲女孩,帶著一種莫名其妙的目光看著周圍世界和周圍的人,一切都像是活在夢裡,與世界的關係也是不知真假,沒有實感,所謂「不在場」。於是我才總是懸浮著,像在看人生戲劇,自己卻沒有努力地去參與其中,淡淡地、無所謂,便都是那抽離的視角,同時還被現實的醜陋打擊著,渴望退回安全的角落裡繼續看戲。

越退回就會越被擠壓,那三歲眼睛裡的巨大衝擊就是世界的真實帶給我的恐懼,原來一直逃避的僅僅是現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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