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桂花树 | 我的童年趣事

人过中年，特别容易想起童年往事。

岁月就象一条河，左岸是无法忘却的回忆，右岸是值得把握的年华，中间飞快流淌的，是隐隐的伤感。

我的童年在雁荡镇一个乡间小村度过。村庄的名字叫山前，就如它的字面意思，小村坐落在一座小山前，山名叫鸡冠山，形状酷似公鸡的鸡冠。

在我儿时，村里家家户户门前都种着树。那时的人与大自然很近。

村子里的树很多是果树。我家右边的邻居，院子里是一颗硕大的枣树，每年夏天快结束时，邻居家摘枣子，都是孩子们的盛大节日，我们可以光明正大的捡枣子吃。

左边的邻居，是我们家族的亲戚，他家的院子里种的是梨树。我奶奶家的院子紧挨着，也是两棵一样大小的梨树。每年春天，大人们会用旧报纸，做成纸袋，把梨子包起来，防止蚊虫叮咬。等到夏天过去，梨子大得撑破纸袋，裸出橙黄的果实，很诱人。我们便很盼望来台风。刮台风的时候，我们躲在门后，等着大风吹落梨子，然后欢快得跑出去，捡回梨子。记忆中，台风打落的梨子都是特别的甜。

和家族亲戚共有一个院子的另一个邻居，他家种的是竹子。他家的小竹林是我们夏天捉虫子，爬竹竿，荡秋千的乐园。

只有我们家的院子里没有树。让我非常失落。

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们家刚建了全村第一座新房子，水泥砖瓦结构，有玻璃窗户、水泥地，还设计了挑出来的阳台。但是，我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有一天，在雁荡山管理局工作的姨夫送了一棵桂花树苗，那时，我们叫它木犀花，据说是很难搞到的名贵树种，不像现在，桂花树已是随处可见。姨夫告诉我，这树长大了，会开很香很香的花。我很是兴奋。

我们家院子被爸爸浇了水泥地面，只有正对大门的围墙一侧，留有一点点空隙，没有铺水泥。我便把这棵桂花树苗种在了院子的一角。

很快，桂花树便长到和我一样高了，浅灰色的树皮，覆盖着雪花状的斑纹，宽阔厚实的叶子，有着疏浅的锯齿，随着微风轻轻舞动，细小的枝桠绿的抢眼。

接下来的日子，这棵小桂花树就成了我们家的一分子，伴随着我茁壮成长，成了我幸福童年的最好见证。

我的童年记忆就与这棵树紧密相连，不可分割。童年的我和小伙伴经常在院子里玩耍，捉迷藏、玩弹子、打陀螺、赢烟纸……我们爬高上低，追蝴蝶、逮蜻蜓、看蚂蚁……我还喜欢搬个凳子，靠在树干上，仰望天空，静静地幻想着只有童年才能够想像到的美好的东西，那真是快乐无比的幸福时光。

我总是想方设法守护着小树苗，不让其他小伙伴碰它。每次玩游戏，都要先交代清楚，不准躲到桂花树边上，免得不小心伤到小树。

桂花树渐渐长高，已经高出围墙，但不知为何，就是没有开出“很香很香”的花来，让我颇为失望。每年的秋天，我总是花很多时间，站在桂花树前设法寻找，它即将开花的迹象。

有一天，村子里有人告诉我，这棵桂花树是“雄”树，不会开花的。这让我颇为失落。但是，并没有减少我对桂花的爱，那时，我想，不开会的桂花树，也是很美的呀。

转眼，我离家求学。这棵桂花树便进入我的牵挂。想家的时候，最先出现在我心中的都是这棵我亲手种的桂花树。

高中时，读归有光《项脊轩志》，“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满心感动。心想，我也有一棵值得生死相依的桂花树。

有一年秋天，我在学校接到家里电话，爸妈告诉我说，“桂花树开花了，是白色的。”我抑制不住的流下眼泪。我清楚地记得，那种幸福的味道。

不知始于何时，小村的面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家家都砍掉了院子里的树，翻建新房。隔壁的枣树，邻居的梨树和竹林，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幢幢高耸而丑陋的楼房。

村子里，只剩下我们家院子里的桂花树还在默默生长。

后来，我们家搬到了雁荡镇上居住。我便很少再见到老家院子里的这棵桂花树了。

再后来，工作，结婚，有了孩子。各种各样的矛盾与诱惑充斥大脑，精疲力竭，整日里与桂花树擦肩而过，却很难找到儿时幸福的感觉了。

有一年，我给儿子朗读金子美玲的儿童诗，读到那首《桂花》：

桂花香，

满庭院。

大门外，

风吹来。

进来还是不进来，

风儿小声商量着呢。

我和他讲，我和你这样大的时候，在老家的院子里，种了一棵桂花树，现在已经很大很大了。儿子很向往。我特地带他回了一趟老家，去拜访这棵桂花树。

从此，老家的桂花树也成了儿子心中的宝贝。

在后来的日子里，儿子和我讨论过多次老屋改造计划，他说，“我们应该把水泥地挖掉，铺上石子和草坪。这样，桂花树会长得更好。”

每年清明节回老家扫墓，我都会带儿子去看桂花树。还未到家，远远地就能够看到那棵挺拔的桂花树，仿佛看到亲人一般，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冲动，加快了步伐。

光阴托着长长的牵挂走过岁月的枝头，童年变成心头回不去的怀念，故乡一直在那个暗香浮动的乡间等我。

然而意料不到的时，去年的一场台风，把我童年的桂花树连根拔起，终究没能救活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