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書#3:常常,我想起那年在北極圈的工作夥伴
常常我想起兩年前在北緯66°34"的北極圈中,與一群即使全團染疫、只想著完成使命的工作夥伴,好愛你們!
我們一起尋放融解中的冰川,見證地球暖化、北極的冰原如何每秒消融;「在北極融解的,不會留在北極,會流到你們門口!」在快艇上,海風及冰,讓人得穿上全身包到我媽都不可能認出我的厚重裝備,再套上船家準備的防水防風還內鋪毛的一件式連帽褲裝,你得坐在地上才有辦法把自己塞進去。脫下,又是另一種「剝層皮」了。
我們一起抬頭,看空拍機在北極高空中的初體驗,早預料電池會極速耗盡--但沒料到這麼快。全船的外國遊客全都looked up,幫我們尋找那失聯的空拍機。當它終於現蹤,下降,高個兒一把抓回,然後看著它冒出一陣輕煙,因公殉職。這可是開工第一天啊!幸好全隊有四台空拍機。但它最後拍下的最後遺照,成了頭版的照片,也算是值了。
我們幾乎沒人在台灣染上新冠,當攝影承翰覺得頭痛,一直覺得是海陸或室內外溫差,在有著北極熊真毛皮的晚餐桌上,他臉色極差,決定先回去休息。結果在電梯前昏倒,陪著他卻是全隊最嬌小的女生,她說她喊叫要我們去幫忙;可是,格陵蘭身為世界第一大島,所有空間尺度都是放大的-----電梯離dining room 超遠,沒人聽得到求救啊!
檢測結果,立馬揭曉,中了。那時歐洲早已把新冠當感冒了,要我們多休息,不給藥、不治療。好的。我們自行隔離患者,可以獨享雙人房。第二天,另一名攝影靖宜和大頭頭也中了。首波的病毒極強,看來都痛苦萬分。
其他人照常採訪,該做什麼,就補位完成。回到旅館,看到隔離的靖宜和承翰各自蹲在房間門口,隔著走道說話。靖宜見了我,就說:「玉芳,我好想出去拍照啊!」
啊,我超級感動的!我懂,那種來到北極,入眼皆是奇觀,怎能浪費時間生病呢?
之前搭上快艇,我們在後面凍成石人時,靖宜坐在船頭,迎風拍攝,似是一點兒也不怕冷----工作的責任感、見到生平不會再有第二次奇景的感動,大概讓她腎上腺素噴發!
當她稍好點,每天早起,先出去拍空景;晚飯後也說要出去拍。我跟了一次,半路我老人家就冷到先退場 。
在北極,風雲變化莫測,飛機或船班臨時停駛是常有的事。但這些「空白」時間就是驚喜會迸出的縫隙。在伊里路薩特,看到教堂十分熱鬧,才知已是周日了。出來的會眾穿著格陵蘭的傳統禮服,女孩兒是五彩斑爛的串珠披肩、男士是全白的襯衫與褲裝。原來是少女的「堅信禮」啊。
在北極站訪問瘋狂科學家Morten, 他堅持站在雨中受訪,大夥兒自動分工,幫攝影機撐傘(攝影者就算了,淋溼不會壞XDD),文字記者姿賢幫忙拿麥克風,我負責發問。空拍機又升空。
在漁港、在牧羊人家,由英文由當地教師或船長,協助譯成格陵蘭文,他們的回答再轉成英文,再變中文。
再不行,古狗的語音翻譯,成為救命神器,雖然常走鐘,但人的想像力自動補白。回去再重聽錄音檔。
最崇拜「表格控」的同事,複雜的約訪、時間、連結方式、分配給誰,複雜的思考化為google sheet 上的花花表。至今想來不可思議:在臉書、ig,狂灑註記是格陵蘭人的臉友,「肉蒐」這樣的土法煉鋼,竟然可以撈到前總理!
回到台灣,我們晚些染疫的得送到防疫旅館隔離,第一批染疫的平安回家。
但我常常想起在那裡的點點滴滴,因為地寬地闊,一個峽灣就住一戶人家,因紐特人的日子令我著迷。世界第一的自殺率,又讓我掛心。科學家比居民還多的奇異現象,這塊島,台灣五六十倍大的冰雪之島,蘊藏了許多各路科學家想解答的困惑。
我常常想起那些伴著因紐特人度過千年酷寒生活的格陵蘭雪橇犬,竟成為氣候暖化的間接受害者----海不結冰,雪橇閒置,狗兒也就失業了。接著就是不養了。滅絕危機讓十三家國際博物館、大學結盟,要搶救這原始的犬種。
還有許多故事,且待下回再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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