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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质主义”瘪三,“取消文化”的主次假伪,他者理解的正义性与正当性

J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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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still from asinnajaq’s 2017 film, Three Thousand. https://www.nfb.ca/film/three-thousand/

1: “本质主义” 这个词是被使用的极其卑劣的一个词,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什么人在什么情况下合理地使用它,用这个词的人手法都很瘪三。

我第一次知道这个词,就体会了它是怎么被使用,被什么人使用的。

2014年,我合作策展的中国当代女性影像艺术展作为多伦多摄影节主展之一在多伦多美术馆展出,展览包括有十个(组)中国和华裔女性艺术家。当时适逢世界上最大最有影响的女性历史学术会议Berkshire Conference on Women's History在多大举行,多大想在本校和这个学术会议上推广这个展览,展开讨论,本身是因为展览的中国女性议题而希望推动这方面的交流。因而多大联系了本校他们觉得可能有关的各系的老师征求意见,出人意料的是,一位大陆出来的年轻老师说,一个纯女性参展的中国当代艺术展览是 “本质主义” 。美术馆就放弃了争取Berkshire Conference交流,只是请他们来看展。他们也担心我不知道怎么理解这个事情,过了几年才告诉我原委,这不过就是又一个同胞相踩的卑劣故事而已。后来我才注意到,凡是嘴上挂着 “本质主义” 的人,都是挂牌戴帽游街整人的隔代传人,没什么真正的道理。自此我对给人 “概念标签” 就很反感,因为讲道理的事情,从大的方面要讲正义,从小的方面要具体而有情理。没大没小口吐莲花,岂不太容易了?

2:下面说 “取消文化” 。我从来不附和那些咒骂 “取消文化” 的人,并不是没有” 取消文化” ,或者说 “取消文化” 不恶劣,不令人担忧;而是要问问咒骂 “取消文化” 的人是什么人,有没有资格这样说,在什么情况下说,用意是什么?因为往往是那些从来不支持种族、性别平等和社会公义的人 ,最爱咒骂 “取消文化” 。倘若你从来没有文化平等、人的平等的意识和努力,你又有什么权利和资格去咒骂 “取消文化” 呢?这是个基本的条件,如果说你本来就是致力于平等,为遭受不公的人发声的,而不是冷漠、拥抱中心、精英、压迫文化的狭隘保守的人,你批评” 取消文化” 才能批评到地方,才能取信于人。这和上面谈到 “本质主义瘪三” 是一回事,就是你需要用心到他者身上,才能有真知,才有正当使用你的话语权力的可能性。

3:有了理解他者的努力,是不是就自然而然具备了言说和表现他者的权利呢?也不一定,这里有尺度和边界的考虑。在加拿大曾发生过数次非原住民虚构原住民历史和生活进行创作,而遭遇原住民社群的激烈批评和抵制的事情。我在展览中和原住民合作,都要请他们教育我,涉及原住民的内容都要咨询他们是否得当。曾经在与原住民作家和艺术家的讨论中,我专门问过他们,在什么情况下,非原住民社区的人可以虚构和表现原住民历史与生活,他们回答,只有在事先咨询了原住民社群的情况下才可以,他们不欢迎擅自任意对原住民的表现和代表。有些人可能会非常不以为然,觉得这不是侵犯创作自由吗?可是自由是什么,如果没有责任?对原住民来说,历史性的不公和伤害罄竹难书,历史上白人取消、剥夺了原住民的语言和言说,用他们自己的语言和世界,他们的控制和耗竭塑造一个并非原住民文化和历史的文化和历史。对原住民社群来说,抵制和纠正这种历史的不公是他们的责任和正义,因而他们要求归还言说的主体性和权利,而他者必须让渡这个权力和空间。理解了这个逻辑,才会理解原住民社群当下的要求。而你的理解,需要在尊重这种历史正义的要求下,去学习与合作,并承担你的团结(solidarity)的责任。而在另一个层面,也许我们可以希望,当更多的人认识到这种历史性不公之后,能够站到支持者的位置上,而不是既有不公文化的位置上,获得原住民社群的信任,从而获得与他们一同创造和言说的正当性。

4:现在从他者理解的角度,来看另一种开放的正当性的可能性。我们最经常听到的一种说法,是外国人都不能理解中国原本的文化,根本不懂,不过是对异国文化的刻板印象(stereotype)和意淫(fetishism)。很多时候确实是这样,我也常常会觉得和外国人没法说,根本没有那种在一个文化中成长的暗默知的体会,那种滋味、微妙,等等;而他们又常常带着帝国主义文化的盲目优越性,霸道无知。但很多时候却并不是这样,也许我们要求他者文化中的人原汁原味理解我们自己的文化,本来就是一厢情愿的自恋。我意识到这个,是在和加拿大艺术家的合作中,有几位艺术家和我说,你们总是说我们没有看到,看到了也不懂,我们不能理解和表现地道的中国文化,可是为什么你们要要求我们地道呢?我们是从另一个世界,从我们自己的文化背景和个人的情境中,接触了解中国文化的。也许我们的理解很不地道,很片面,很肤浅,很荒诞,但是这是我个体的情境触摸你们的文化中形成的东西,它本身是真实的,是一个新的东西,而不是你们原来的那个所谓的地道的东西。而且什么是地道呢?它是一种单一、固定、权威和绝对的认识吗?有这样的东西吗?他们一些敲醒了我,为什么要固守一个唯我中心的绝对的主人的位置呢?为什么不能交换位置,为什么不能照照他者的镜子?为什么不能允许他者和你相映照呢?当然这也涉及他者自身对自身文化和历史性正义的反思,他者也需要取信于你。而另一面就是主体需要有的开放性,谦卑和换位的自觉。所以后来我就明白,地道和原汁原味不过是一个封建而强权的文化意识,需要抛弃。所以在2014年,我就很想做一个他者对中国认识和理解的展览,怕什么不地道吗?不怕,就要看看一个个外人和他者是如何尝试触摸、理解、表现我们自以为天经地义的文化的。这肯定会很有意思。不过我一直都没做。

以上谈的四个问题是不同的问题,不同的层面,但相互交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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