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飙 | 我的出路，与你何干

狂飙 | 我的出路，与你何干

头两天《狂飙》火得遍地都是，抖音、B站、微信不提，连文青聚集地豆瓣也在说。黑帮崛起，卖鱼奇迹，更有人总结成功定律，当老板、娶寡妇、读兵法……

鱼档小贩高启强，为争取正常经营秩序，与市场管理员冲突，被带到警局询问。这天是年三十，民警安欣同情高启强，送一份饺子奠定友谊。此后，正邪纠葛开始。高从小摊贩变小头目，继而当上地产集团话事人，生意到达顶峰后，又勾结官员，攫取政治身份。安欣自持正义，与高启强缠斗多年，也因此失去生活。

高启强迈出第一步，或说掌握发迹密码，恰是因为结识警察安欣。在崇拜权利的社会里，先不论当事人情义如何，这层关系本身就是资本。单口大师刘宝瑞有段《连升三级》，正是讽刺这种现象。

闲人张好古，大字不识一个，却考中个榜眼。原因是他有眼不识泰山，无意间撞上魏忠贤，赶巧魏心情大好，送他进考场。考官一听九千岁送人，必是近人呐，直接发个第二名。后来，张好古甚至骗过了魏忠贤本人和皇帝，稀里糊涂连胜三级。

第二阶段，高启强壮大队伍、寻找靠山。收小弟拜干爹，时而杀伐果断，时而低声下气。虽然事业资产水涨船高，但始终活不踏实。几轮猫鼠游戏后，高终于悟到上升功法，那便是腐化官僚。故事进入第三阶段，高启强一边洗白产业，一边递上投名状。

如果说官商勾结为了保钱，那攫取权力便是保命。第四阶段，也就是剧集开头和结尾，高已经贵为人民代表，开会平事做义工，还不忘搞搞慈善。他一手办幼儿园，控制接班人，一手办养老院，套牢老干部。幼儿园办成保育院，养老院办成干休所，这一时期的高用尽智慧，金钱地位齐抓共管，可谓两手抓两手硬。

当然，作为主旋律，《狂飙》还有一层壳，那便是八府巡按在安欣帮助下，把高启强及其团伙一网打尽。套上这层壳是宣传片，不套这层壳就不必拍。姑且把此现象称为“主旋律悖论”吧（由耶律律于2023年2月8日提出）。

按此悖论往下捋，不得不扯远点。1942年5月延安文艺座谈会召开，毛发表《讲话》，提倡文艺介入政治。后来的文艺创作，以样板戏最能体现会议精神。事到如今，为谁拍给谁看，依然是原则问题，影视用作宣传，早已司空见惯。不过有趣的是，彼时根据地正在整风，此时全国也在扫黑。而且剧里说，它还要常态化。

一听常态化，我真有点坐不住，想出去买米买面，先把冰箱塞满，实属社会学膝跳反应。

为谁拍给谁看重要吗？创作者也得吃饭不是。不过这口饭吃得真晦气，刻意降智、大义灭亲，看得人捉急啊。有人说戴着镣铐跳舞，呸，我看是戴着镣铐刷漆，怕它生锈。我承认《狂飙》拍得讲究，可长得俊不学好有啥用，哪怕你把高启强当柯里昂拍，不还是蹩脚样板戏。

记得大学兼职，我在必胜客学到一句话，“第一次就把对的事情做对”。这话在企业里，为了提高效率。我想把它延展，用来谈谈创作，“做对的事远比把事做对重要”。

为了对的事情，我简单编几个结局。

1、高在权斗中成为牺牲品，你知我知他也自知，最后用生命教育儿子，也帮他洗脱罪名，下山时模仿有田漂移，命丧狂飙。

2、高看穿权斗局限，用冷血赢下一盘，但也因此失去奋斗来由，亲人被仇家杀害，兄弟反水被他手刃。

3、懒一点，学《阳光灿烂的日子》，高死于某不知名后生，原罪循环。

总之，花那么大力气，塑造高这样的角色，不该表现他如何被战胜，而是他无法战胜什么。比如最后一场探监戏，可以把高放在上风，让他手握安欣某个软肋。告别时，高对安以及安所代表的庞然大物说一句，“我的出路，与你何干”。一来凸显情义，二来表现不屈，正符合他的台词，“我是卖鱼的，我怕风浪大”！

“一个人的命运呐，当然要靠自我奋斗，但也要考虑历史进程”，看完狂飙，我又品了品这句话，发现高的陨落，确有现实意义。他自千禧年开始攀登，真正坐拥成功，集中在后十年，恰逢零八年“四万亿投资计划”。

有兴趣可以查查，四万亿影响之深远，恐怕终你我一生也难退却。不信回想一下，拆二代在你我心里的分量，还有监理朋友在圈中的地位。

中国社会里，一个人能富贵十年，很难，换言之，一条贱命换十年荣华，够本。如此看来，那些曾经风光无两的，Jack Ma，Richard Liu，谁人不是高启强？时下社会这场狂飙大戏里，所有“高启强”的迫不得已，恰是“创作者”的何乐不为。

文 | 耶律律

青年作者。活在边缘，表达当下，看在高处。

图片 | 《狂飙》海报

时间 | 2023年2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