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教师是为了可以虐学生【言起教育】

这两天，一个初二学生模仿老师的视频从微博红到Twitter，网友大赞其演技，将一个仗势欺人、颐指气使的中学教师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

我则想起了我那还在读高中的表弟。当我问他“以后想做什么工作”，他的回答让我非常震撼。

“当老师啊，可以虐学生。”

我愣了几秒，断定他的话是玩笑，他讲过很多对老师的不满。他痛恨老师号召家长们去“做义工”打扫卫生，认为这是老师利用教师身份剥削家长，嘱咐他妈“不许去”。他也痛恨老师把“叫家长来”作为体罚方式，并当着他妈的面指责他“你成绩怎么这么差，你妈还是大学教授呢。”

我一直很支持他妈也就是我姨姨的教育方式，在全中国都陷入填鸭式应试教育的时代下，我姨姨那“不过分压迫、不以成绩论英雄”的教育观犹如一股清流，我不禁感叹她不愧是外国文学系的教育工作者。

“我妈说我这成绩肯定当不了医生（外公外婆是医生），就在她的学校当教师算了。我觉得这样也不错，离家近，而且哈哈，当老师可以对学生为所欲为。这就是我目前的奋斗目标。”

我意识到，原来他“虐学生”的玩笑里也有几分真心。他想当老师的真实动机不是自己喜欢，而是他妈妈喜欢他当，当老师不是为了给学生传授知识，而是因为老师有某种对学生的“特权”，这个特权是作为学生“所不欲”的，却是作为老师可以“施于人”的。

我第一次意识到我姨姨对表弟的教育也存在问题。

想起表弟读幼稚园时格外喜欢音乐，姨姨却没送他去乐器班而是去了英语班。想起表弟小学起就不爱学习，经常做作业拖到晚上11点。想起一次过年回家的聚餐中，舅舅嘲笑读了中学人高马大的表弟还扯着他妈的衣角。想起外婆曾说姨姨从事教育却不懂得对表弟因材施教，在疼爱和教导之间缺乏原则。想起姨姨“医生和教师是受人尊敬的正当职业”对表弟价值观的影响。

我的表弟，享受了爱的教育，却变成了妈宝，鄙视着自己的老师，却不抗拒做老师做的事，躲过了教育方式的严厉，却没躲过教育目的的功利。我的姨姨，高校教育界人士，一边爱着她的儿子，一边任他失去人格的独立，一边反抗中国主流的教育模式，也一边附和着中国主流的社会价值。他们都只是家庭和社会等多重环境影响下的个体而已，但他们的矛盾里也映射出中国教育的难题：教育的功利化，教育者的功利化，已经是很多中国人的潜意识。

对于家长来说，教育是改变子女命运的方式，望子成龙绝不能输在起跑线，我的很多同事每天下班都在送小孩去补习班的路上。我那反其道而行之的姨姨，表面上反对这些，内心还是把表弟培养成她喜欢的样子，陪伴在她的身边，实则是一种内化了的功利。

对于教师来说，教育是一个还算体面的职业，有一个细水长流的饭碗，有寒暑假的自由时间，有学生和家长作为可支配资源，我的不少同学基于这些原因成为教育工作者。我那以“虐学生”作为当老师“好处”的表弟，随着他的成长，这个好处必定会被其他好处取代。只是仅靠“好处”，实在难以支撑起一个职业的使命。

零零年后出生的表弟会成功地成为一名教师吗？我为他而担忧，为他的学生担忧，亦为教育的未来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