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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亦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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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运]我和我的穆斯林朋友们(一)(2015年1月)

白亦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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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长在新疆最西北的塔城市,我爸爸、妈妈都是达斡尔族,所以我也是个达斡尔族。我爸爸在粉条厂工作,我家住在粉条厂的家属区。粉条厂几乎家家户户都养猪,只因为我家有个假穆斯林,才从来没养过猪。许多年前,我妈在某次光顾猪圈的时候,看到猪圈的肮脏,惊呆了,受了刺激,从此再也吃不下猪肉了。我和我爸、我哥只能有时候馋得不行了,在市场上买点卤猪肉开开小灶。

就在和我家一条小路之隔的,是一家真的穆斯林,一家回族。由于我们两家的主路,一个向西、一个向东,很少碰面,加上我从小就比较宅,和他们真不熟。我哥倒是他家儿子的朋友。我们左右两家邻居,都养了猪,猪圈距离这家回族不超过10米。那猪圈真的很臭啊,还好新疆空气比较干燥、天气又冷,平时倒没什么。只是夏天,总有那么十来天低气压加高温,猪粪尿里的氨气都飘逸出来,一波一波袭来,让人臭不欲生。许多年后的今天,我才想到,其实那家回族人也饱受猪粪的困扰,只是从来没听到他们投诉过(也或者他们大人之间的投诉,我们小孩子并不知道吧)。​对我来说,他们是沉默的一家人。

在新疆,穆斯林的节日全体都放假。大家都说是少数民族过年,我问爸爸,为什么我们家不过?爸爸告诉我,那是穆斯林的年,不是我们的年,我们的年是春节。除了放假之外,我对于穆斯林节日的最大印象就是,可以吃到好吃的粉汤(现在都很想那感觉,味道早已记不清了)。到那一天,爸爸把我放在二八自行车的前梁上,就带我去穆斯林朋友家拜年了。大部分人家的粉汤,我都记不清了,只记得我学前班同学杨鑫家。我爸带我去了一家回族拜年,男主人高高大大壮实得很,看起来家境也相当不错。我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吃各种好吃的,听大人聊天。经过聊天才知道,这家就是我学前班同学杨鑫家。第一次以一种意外的情况出现在同学家(同学不在家),还是令我挺惊讶的。我们还是什么什么什么样的亲戚。嗨,在这小城市,基本上除了亲戚就是朋友。直到现在,我回到家乡的马路上,还会有各种完全没有任何印象的人过来和我问好,说“你家现在还好吗?你长得真像你爸……”除非我戴墨镜,否则这种情况频率很高。

小时候印象比较深的穆斯林,还有距离我家不太远的一家维族。他家有个大园子,满园果树。我和小伙伴们每天上学都要路过。每当看到结满果子的枝枝杈杈溢出墙来,心里对他家的小孩总是羡慕满满。我记得那家叔叔叫斯哈,和我爸关系蛮好。可惜我小时候是比较沉默的人,从来没利用我爸的关系问斯哈叔叔要点果子吃。​

小孩子嘛,记住一个人的很大原因可能是与吃有关。另一个被我记住的人是我家不远处的一家维族,他们家卖馕。每次我们家要吃馕了,就叫我或哥哥骑车去,我爸冲我们喊:“买两个乌斯班江的馕。”最早是我哥哥,骑车一溜烟就走了。我总是很羡慕他。毕竟一个小孩子能拿到1、2块钱离开家的机会并不多。后来我哥总是不在家,买馕的人成了我。每次去乌斯班江家,总是很拘束的。他家的院子比较小,铺了砖头,整个院子几乎一尘不染。我在院子里等馕的时候,不知道手该放哪里。但又很喜欢去他家,因为白、整洁。直到现在,我喜欢的仍是乌斯班江家的馕。我们塔城的馕和新疆其他地方的馕很不一样,我始终喜欢那味道。​

除了这些穆斯林朋友,我家交往比较多的还有和我家一起卖羊杂碎的潘赦(音)叔叔、一起卖熏马肠的嘎风奇叔叔。平时,我基本上想不起他们是回族,和我们亲密无间,生活并无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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