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新政府｜执政协议：新总理，新部长，定义经济与外交

11月24日，德国超级大选后的近两个月，“交通灯”联盟组阁谈判顺利结束，正式在新闻发布会上提交联合执政协议，并对外公布了新政府的总理、部长等重要职位花落谁家。

有情理之中，也有意料之外。

一. 部长之位的争夺

此次执政联盟协议已明确每个党派的部长名额，但还未公布具体部长名单。尽管如此，大多职位的人名已可百分百确定，一些职位亦有意见倾向，少数则较不确定。最终名单将在接下来的几天陆续公布。

社民党（SPD）：

总理：朔尔茨 （Olaf Scholz）

作为此次交通灯联盟中获得最多选票的社民党，它在总理候选人的职位上有毋庸置疑的话语权。

此外，施密特（Wolfgang Schmidt）最可能成为新的总理府部长。作为朔尔茨最为重要和信赖的同事，两人共事超过20年。

劳工及社会事务部长：海尔（Huberthus Heil）

海尔在社民党党内支持率高，被认为是一个经验丰富，谈判能力强，并在必要时刻能做出妥协的专业政客。

内政及家庭部长：兰布雷希特 (Christine Lambcrecht) ——较大可能性

作为默克尔大联合政府的司法部长，虽然她在党内的支持率低，但得益于其丰富的内阁经验，这位实用主义者将有较大可能担任内政部长一职。

建筑与住房部长：舒尔茨（Svenja Schulze）——较大可能性

舒尔茨在默克尔的“大联合”政府中担任环境部长一职。建筑与住房部作为此次政府新创建的部门，被注重“社会平等”议题的社民党予以厚望。

国防部长：还未确定人选

从历代国防部部长的惨淡声誉观察，这一职位并不受人追捧，甚至隐隐被嫌弃…被猜测有可能接任AKK的是现任外交部长马斯（Heiko Mass）。

经济合作和发展部长：还未确定人选

卫生部长：还未确定人选

这是一个尤其在新冠疫情时代，被所有民众关注的职位。尽管此部长最能及时直接地为民众福祉奋斗，但现任卫生部长施潘的惨淡模样就在眼前，许多政客出于对自己羽毛的考虑而迟疑。

其中，社民党中对健康议题十分关注的劳特巴赫（Karl Lauterbach）跃跃欲试，但正因他在疫情时期发表的许多激烈言论，社民党内部对他的接任仍然迟疑。此外，朔尔茨曾表示致力于内阁成员的平等性别比例——由于自民党选择了三名男性，一名女性为部长，朔尔茨所在的社民党可能会再推选一名女性部长。

绿党（Grüne）

经济和气候保护部长兼副总理：哈贝克（Robert Habeck）

哈贝克作为绿党党魁之一，曾对财政部长一职表达了明确的兴趣。虽然未能如愿，但在将任的这一超级部长之职上，哈贝克被期待如何把控德国的气候政策与经济议题，引导德国走向能源转型之路。

外交部长：贝尔伯克（Annalena Baerbock）

这一职位的动向最出人意料。贝尔伯克将如何处理争议性极强的外交问题，如俄罗斯的北溪2号等，都充满着十足的张力与不确定性。

农业部长: 厄兹德米尔 (Cem Özdemir)

厄兹德米尔将会是第一位有土耳其移民背景的联邦部长。现年55岁的他，在1994年就成为了第一位土耳其移民背景的议员。2021年的大选中，他在斯图加特拿到了将近40%的直接选票，人气很高。

家庭部长：斯皮格（Anne Spiegel)

斯皮格2016年5月至2021年5月在莱茵兰普法尔茨做过家庭部长。除了背景符合外，绿党基于其性别比例平衡的目标，势必不会推选三位男性部长。

环境部长：莱姆克（Steffi Lemke)

莱姆克拥有十六年议会经验，且担任绿党联邦执行董事十一年。出生于德国东部的她，拥有农业工程学位，并主要在联邦议院从事自然保护政策工作。

总的来说最终人选有一些出人意料，霍弗雷顿（Anton Hofreiter）没有拿到任何部长的职位，让绿党的左翼阵营很愤怒，虽然最终妥协了，但势必出现了裂痕。

自民党（FDP）

财政部长：林德纳（Christian Lindner）

对于林德纳而言，财政部长几乎是他愿意同意“交通灯”联盟的先决条件——尽管为了和谐气氛，他没有言明至此。他的两个议题重点：债务刹车与拒绝增税。

教育及研究部长：瓦茨格（Bettina Stark-Watzinger）

瓦茨格的专业背景更偏向于金融政策，她曾在银行工作，并在商学院担任管理层。什么部门都离不开预算，或许对于她而言，能更有效地为教育部门争取财政预算。

交通和数位基础设施部长：维辛（Volker Wissing）

这位现任秘书长、未来的部长是大选结束后，绿党和自民党谈判的四人小组成员之一，他与贝尔伯克，哈贝克和林德纳的自拍照传遍全球的同时，也奠定了他在党内的二号人物地位。

司法部长：布什曼（Marco Buschmann）

他是林德纳在党内最为信任的盟友之一。在联邦议会中，这位法学博士致力于保护公民权利，并与绿党和左翼党一同促进选举法的改革。在过去的几周，他是新冠疫情自由派的代表——赞同结束德国现行的疫情管理状态。

自民党对此次谈判结果可谓满意极了。尽管由于它在三党中票选率最低，只拿到了四个部长职位，但这四个涵盖“财政”，“司法”，“交通”，“数字化”领域的部门，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绿党虽然没有得到渴望已久的财政部长职位，但总共拿到了五个职位——比自民党多一个。并且，在针对经济气候，家庭，环境，农业这些绿党本身的核心议题上，它在接下来的四年无疑有了更多的话语权。

社民党虽然接手了两个从政治角度而言的烫手山芋——国防与健康。但是朔尔茨成功组阁交通灯政府，力挽狂澜将社民党拉出了民意深渊，在未来政府中为社民党争取了六个部长职位，且自己也将成为新一任的德国总理。这些现阶段的成就，足以让朔尔茨和社民党满意。

二. 执政协议的重要议题

据一项研究调查，默克尔执政16年期间的执政协议，无论与社民党组成大联合政府，还是与自民党联合执政，其协议上的条款达成率超过80%。这一数据也正面说明，此次交通灯政府提交的执政协议值得更多的关注——它在很大程度上，确实可以解读德国未来的政策走向。

协议被命名为“敢于进取”(MEHR FORTSCHRITT WAGEN)，化用了勃兰特在1969年发表的政府宣言，当时的口号为“敢于更多的民主”(MEHR DEMOKRATIE WAGEN)。这份长达177页的协议，将此次的执政联盟定义为“自由，公正，持久”。

序言第一段如下写道：

“我们三党将此次联邦大选的选举结果，理解为组建联合政府的授权。

我们有不同的传统和观点，但我们团结起来为德国的未来承担共同的责任，推进必要的现代化目标，意识到这种进步也伴随着安全的承诺，以及坚信齐心协力我们将获得成功。我们承诺为所有公民的利益服务。”

接下来将展示协议中的一些重点议题：

疫情与医疗

新政府将重新整顿新冠疫情的危机管理，成立一个联合的联邦政府危机小组，更好地协调全国范围内的新冠措施——很明显，这是对过去联邦层面和州层面疫情措施混乱的一个应对措施。

此外，护理人员的待遇将被改善，联邦政府为此提供10亿欧元的备用金。护理人员的奖金免税额度提高至3000欧元，工资被进一步提高以增加工作吸引力。卫生系统也将推进数字化，加快引进电子病历和电子处方。

社民党和绿党最终未能推行“公民保险”计划，对私人保险的改革也未被提起，所有相关的计划只浓缩成了一句“我们致力于为公保提供稳定可靠的财政资源”。

环境保护

“高速限速”和“提高二氧化碳定价”这两个争议话题分别在自民党和社民党的阻挠下被按下不表。

但是，作为绿党的关注重点，此次协议上的环境相关内容仍然扎实: 新政府将坚持淘汰核电。截止2030年，德国80%的电力将来自再生能源。德国将逐步结束化石燃料时代，理想状态下（Idealerweise这个词用得很是精妙）,将把煤炭和内燃机技术的淘汰时间提前到2030年——这一声明其实是绿党的妥协。为了实现这一目标，届时至少有1500万辆电动汽车将在道路上行驶。此外，德国将调整其气候、能源和经济政策，使其符合1.5度的控温目标。最迟在2045年，德国应实现气候中性的目标。

工作与福利

新政府预计将最低工资提高至每小时12欧元。据朔尔茨说，“这意味着1000万公民的工资将得到增长”。在一次性调整后，再由独立的最低工资委员会决定未来的增长节奏。此外，兼职工作（Minijob）的收入限额从450欧元提高至520欧元。"我们希望每个人都能拥有尽可能安全的就业路途，并通过资格认证和健康工作保持就业能力。每项工作都应该得到尊重和认可。”

被大家熟知的“哈茨四号”（Hartz IV）基本保障法案自问世以来便毁誉参半，一方面它提高了德国的就业率，另一方面被指责对社会弱势阶层过于苛刻。新政府将哈茨四号更改为“公民金”（Bürgergeld）。考虑新冠因素，在最初两年将不把申请人的财产和房产大小纳入审查范围。整体审查过程减少官僚化，豁免资产数量也将增加，使得基本福利能够更透明和精简地被实施。“这将保障人们的尊严，使他们参与到社会中”。

此外，养老保险的缴费率不得超过20%。新政府致力于根据工资上涨水平，及时增加法定养老金，并且排除提高法定退休年龄的可能性——这些措施几乎与社民党在选举竞选纲领中的承诺一致。

住房

新政府在住房问题上的野心不小，为此还特地创建了一个相关部门。据协议，未来每年计划建造40万套新公寓，其中10万套将由政府资助。默克尔政府在过去四年的努力下才建成了约120万住房。其次，租金上涨制动机制将被延长至2029年。

家庭与社会

儿童的权利将在《基本法》中被明确规定，并以联合国《儿童权利公约》的准则为主要参照方向。联邦议院和欧洲选举的投票年龄将被降低到16岁（前者还需通过联邦法院修改基本法）。

此外，刑法典中的第219a段将被删除。这意味着，今后医生提供有关堕胎的公共信息时不必再担心被起诉。婚姻关系不应成为收养未成年儿童的决定性标准。有执照的商店可以对出于消费目的的成年人售卖定量的大麻。

数字化

新政府向民众承诺了一个“数字化国家”。协议宣称，行政部门和学校需尽快实现数字化。并且未来四年将以光纤技术和最新的移动电话标准将网络覆盖全国——这一雄心壮志在前几届政府的执政协议中也反复出现，并反复失败。

外交

在外交和安全政策方面，新政府大体延续了默克尔政府的方针。

在欧盟层面上，新政府显然更有野心：它希望构建一个“以价值为基础，更加欧洲化”的外交、安全和发展政策，将欧盟进一步发展成一个基于《欧盟基本权利宪章》的“欧洲联邦国家”，加强军事合作和构建联合指挥结构。在此基础上，"希望确保增长，保持债务可持续性，并确保可持续和气候友好型投资"。欧盟委员会应更一致、更迅速地使用现有法治工具。欧盟边境只有在与欧盟伙伴协商下，才能酌情关闭。用协议中的原句总结而言：“一个民主上更强大、能力更强、战略上更有主权的欧盟是我们和平、繁荣和自由的基础”。

此外，该协议强调了跨大西洋联盟和北约的重要性。然而，尽管提出为联邦国防军配备更好的人员、物资和可靠的财政，但并未依照北约的希望，对国防开支提高至国内生产总值2%这一目标作出承诺，而是较模糊地表明将把3%的GDP用于国际交往，以加强外交和发展政策，履行其在北约的承诺。

在对华关系总架构上，新政府“希望且必须在伙伴、竞争及制度性对手的维度下构建对华关系”。

移民

在德国生活的移民未来将更容易申请入籍——相较于之前的八年规定，新政府将这一时间压缩至五年，如果申请人有“特别的融入成就”，这一时间可被缩短至三年。一部独立的《参与法》将帮助移民更好地融入德国社会。

在难民问题上，新政府承诺塑造新开端。例如加快庇护程序和家庭团聚的审核速度，被拒绝的申请人将被尽快带出德国。所有无法被驱逐，但已融入德国社会的移民将有希望留下——这一条例适用于65,000名左右实际有义务离开德国但在这里已经生活了五年以上的人：他们将获得试行的居留许可。此外，特定区域如阿富汗的民众将通过政府的一个人道主义接纳计划得到帮助。

三. 新总理

这一份执政协议目前还需通过三个党派表决，方可正式落定：社民党和自民党分别通过党代会，绿党将决定权交给了它的12500名绿党成员。

三党预计待协议表决通过，在12月6日圣尼古拉节，最迟至12月9日，正式推举朔尔茨成为新一任的联邦总理，从而开启德国政坛的新时代。

就三党自大选后的磋商而言，可谓比众人期望的都更为顺利。此时，他们也正处在蜜月期，各位党首之间的夸赞不绝于耳，提交的协议也基本符合每一个党派的愿望。但这一届第一次由三个政党组成的政府，注定将在不一样的氛围中登顶权力：在他们面前最直接的挑战，是累计造成超过十万死亡人数的德国新冠疫情。当然，在疫情之后，还有对协议中的承诺在付诸实践时的更多挑战。

那么，让我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