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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nny Chew 周兆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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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來西亞沙巴州的無國籍人士,該怎麼「處置」?

Danny Chew 周兆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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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學時期,不幸地被他們搶劫過兩次。當下被刀口指在胸口上威脅的慘景,至今歷歷在目。這讓我很長一段時間非常厭惡他們,並且長期刻意羞辱他們。

「這些『外來者』,把他們趕回他們的『祖國』,這裡是我們的土地!」

很極端又似曾相似的言論,對吧?

以上彷彿是國內馬來右翼社群對異族的論調,強調「我們」才是這片土地的主人,拒其他人於門外。事實上,在沙巴,不分宗教族群,許多沙巴漢都曾經有這樣的想法及主張。

但,譴責對象不是華人印度人,而是無國籍人士,或俗稱的「非法移民」。在沙巴,許多人會蔑稱他們為”Pilak”, 或稱「菲蟲」。

對於「異族」,給予蔑稱似乎是馬來西亞人常見的低級作法。用對方的外表或文化特徵來(私下)稱呼,是極為不尊重且欠缺文明素養的表現,特別是對於一個陌生卻又不願花時間理解對方的族群。

他們許多人的祖輩來自菲律賓南部或印尼,又或居住在沙巴與菲律賓之間的海域,卻不屬於任何一國的「海洋遊牧民族」巴瑤族(Orang Bajau)。在沙巴,這些「無國籍人士」沒有身分證,卻佔據了全沙巴大約四分之一的人口,大部分信奉伊斯蘭教,居住於沿海地帶城市。

關鍵是,他們沒有受教權,也沒有合法工作的基本權利。因此生活水平、知識水平低落,長時間都無法走出困境,甚至一代一代地惡性循環。

以亞庇市區為例,會看見許多無國籍人士在路旁乞討、大聲喧嘩、賣走私菸酒、甚至公然吸食強力膠。對市民而言,他們是毀壞市容及破壞沙巴形象的始作俑者。厭惡之餘,「不敬」而遠之。不管什麼種族的沙巴漢,大部分都不會當他們是「自己人」,更把他們的存在當作是政治人物或政府需要著手處理的責任。

事實上,對政治人物而言,他們僅是政壇上的博弈籌碼。因為一旦哪一個政黨幫助他們,在沙巴就是一種政治自殺的行為。

║ 我曾經歧視的沙巴無國籍人士 ║

出國留學以前,我一直對無國籍人士(以前我會叫他們「菲蟲」)抱持極厭惡的觀感。

中學時期,不幸地被他們搶劫過兩次。當下被刀口指在胸口上威脅的慘景,至今歷歷在目。這讓我很長一段時間非常厭惡他們,並且長期刻意羞辱他們。

直到出國留學,對國際難民或無國籍孩童的課題稍微了解,才開始關心他們的處境。其中,國際難民課題的脈絡複雜,牽扯人權、安全、政治及法律問題,也不是只有馬來西亞在發生。不管是緬甸的羅興亞人、德國境內的土耳其難民等,都為當地帶來人口結構巨變及社會矛盾,也未有一套完美且有效的解方。

不幸地,沙巴需要面對這項課題。

║ 所以,他們該何去何從? ║

很多人誤會,他們的「祖國」是菲律賓,其實不然。許多無國籍孩童已經是第二、第三代,都出生在沙巴。他們當中,一些家人是遊牧民族,或者家人是本地人與無國籍人士所生下的。

既然他們都無家可歸了,這片土地給予他們什麼?

沙巴東海岸的海巴瑤族,是長久漂流於蘇祿海域的游牧民族。

在面對國人嘲諷「沙巴很危險」、「沙巴快變小菲律賓」云云,加上沙巴地方主義及民粹主義崛起,處理無國籍人士議題更是寸步難行。政治理論家漢娜鄂蘭認為,無國籍人士面對三種損失,包括失去庇護所、失去政府保護、以及失去政治性社會的相互承認。

在沙巴,「無國籍人士」的課題普遍不被本地人,特別是內陸非穆斯林土著所接納。在1970-2000年之間,沙巴穆斯林人口飆漲了1522%。沙巴Berjaya政府於70-80年代執政下,實施了一系列伊斯蘭化政策,讓部分信奉其他宗教的沙巴土著(如卡達山族、杜順族、毛律族等)開始轉信伊斯蘭教。90年代,加上前首相敦馬哈迪部署巫統東渡沙巴以及實施「身分證計劃」(Project IC)之後,穆斯林人口大幅度增長,改寫了沙巴人口結構及動搖卡達山人的政治主導權。

因此,無國籍人士課題成為讓本地政黨長久以來頭痛而無解的課題:(1)視而不見,無國籍人士在本地的社會問題則逐漸嚴重;(2)幫助他們,如提供教育或工作機會,但這樣政黨則極可能因失去民意而敗選/跨臺。

║ 除了寄望政府,我們能夠做什麼?║

我堅信透過教育、工作機會,他們的生活條件以及沙巴的社會問題,將會獲得改善。

目前,沙巴境內有許多NGO正著手協助無國籍孩童的教育及生活,如:Sekolah Alternative Sabah(沙巴替代學校)、Persatuan Harmoni Mesra(友善協會)或慈濟等等都是長期幫助沙巴無國籍人士的團體,也是大家可以關注及支持的單位。後續,也希望這些受過教育的無國籍人士可以合法地在沙巴找到工作,解決生計問題。

儘管如此,這需要更多人的幫助。不管是捐款或是號召響應支持非政府組織義務性的行動,還是停止汙名化的口吻(叫他們"Pilak"、「菲蟲」等),這都是我們人民可以邁出的第一步。

一昧把矛盾激化的民粹主義,往往都抱持著不切實際、極端且毫無建樹的主張。唯有理性論政,思考中庸而有效的解決方式,才是對待社會、家鄉及社會弱勢最好的方式。

(此文章刊登於《大馬青年》)

製圖:張睿淳

CC BY-NC-ND 2.0 授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