輾轉反側，全無睡意。半夜電來了，將手機充電。凌晨，微博推送了一條李文亮最後的消息，這夜真是難熬啊。

一大早，起來做出院準備，整理好房間，吃完“最後”的早餐，就等著通知了。回想起住院時朋友們的關心、幫助，感到溫暖。日常與“武漢板眼”、“旁軸攝影”群友交流多，友人問是否需要日本的親友幫助，我想想沒有什麽需要，就謝辭了。儘管大部分付款可以用卡，便利店也接受支付寶、微信付款，但T還是擔心現金的餘量，畢竟歸期不定，我想到L女士提過侄女就在東京讀書，有什麽問題的可以找她，便聯係L，提出需要些現金。L很快就聯係了侄女，並發來微信名片。T聯係她，約好用JR綫新宿站西出口的儲物櫃轉交現金，我用支付寶轉賬人民幣給她，這樣順利換到了八萬元。

十點鐘，醫生們和T一起來了。S醫生給我們一張英文醫囑，逐條解釋了内容，回答了問題，囑咐我一周后復查。最後在場的醫生、護士祝賀我康復出院，S醫生說：“現在可以繼續觀光之旅，祝你們在日本玩得愉快。”我們鞠躬道別。

乘電梯到一樓大廳，T帶我參觀醫院的設施，她每天來往，已經熟悉了。醫院大廳整潔寬敞，走廊的墻上挂著醫院創始人像、榮譽證書、繪畫作品，走廊的一頭設有基督教堂，另一頭是餐廳。治療期間，T和孩子經常來這間餐廳，或吃飯或等待。T向我推薦海老芝士焗通心粉。我們點了餐，T到醫院財務部結賬，不一會兒，她興匆匆地返回，對我們講：“醫院又退了十四萬元。”這樣一來，不僅治療沒有用到一百萬元，手頭還多出了十四萬元現金，可以維持相當一段時間了。我們都由衷地感激醫院和日本政府，對日本人的友善念念不忘。

吃完又聊了一會兒，聼孩子興奮地講述自己的經歷，當吃中餐的人多起來的時候，我們才離開。生平第一次在病房度过2週，一下子呼吸到戶外的冷空氣，還有點不適呢。天空真藍，陽光雖然燦爛，但在寒風中顯得無力。T和孩子帶著我前往M酒店，一路上向我介紹街頭景觀。我這才端詳S醫院全景，這是一家綜合性醫院，還設立有醫科大學。醫院沒有圍墻，各個機構座落於街區中，除了建築物就是綠化帶。植被沒有刻意修剪，就像是自然生長而成，但分佈得錯落有致，看上去沒有荒芜感。

大概走了10分鐘就到了M酒店。T告訴我，登記入住時，酒店接待人員看到護照上出生地是湖北，問是不是來自武漢，因为有保健所工作人員幫助交涉，才順利入住。酒店前臺對中國入境的旅客詢問比較仔細，電梯内也貼上了新型肺炎警示。我們仍然分2間房入住。房間比新宿的W酒店大，通風也好多了。

安頓好，打電話聯係媽媽，囑咐她照顧好自己，按時吃藥，再問問父親的情況。媽媽讓我不必擔心她，自理沒有問題，就是爸爸的情況不明，讓我聯係W經理詢問。我隨後聯係W，告知爸爸住院的前期費用已經轉給業務員，然後打聽爸爸的情況。W告訴我父親已經由醫院收治，病情發展醫院也沒有通知。我叮囑他有消息第一時間聯係，平時多關心一下媽媽，感激之情只有回來表達。

自從李文亮醫生離世以來，網上出現不少紀念文章，還有民衆到中心醫院門前為他獻花的照片。從《財新》公眾號發佈的“統計數字之外的人：他們死于“普通肺炎”？”一文可以管窺謊言固有的模式。不久，這些文字和照片被刪除，中心醫院門前的獻花被清理，言論管制重回舊式。

入住酒店第二天，T和孩子還沒起來，我就整裝出行了。到東京快二十天，這是“第一次”逛街。用地图定位探索，好像築地市場離得不遠。“築地市場全球聞名，即使搬遷了，場外市場還是令人期待吧。”這麽想著，出門左轉，走了一會兒再看地圖發現方向不對，才想起自己的國行版HTC U11+手機定位不如孩子的Verizon合約HTC U11準確，這才回頭。走過一個路口，有家西式裝修的快餐店——Denny's，門前貼的海報有日式定食。“正好要吃早餐，不如就在这里解决吧，应该不会很贵。”一轉念，我推門而入。因爲在路邊，餐廳裏很明亮，早間的顧客寥寥，外面的行人匆匆。侍應微笑著輕聲招呼，奉上一杯冰水。我找位置坐下，翻開設計明快的餐單，發現這家快餐店24小時營業，除了日式定食，還有三明治、披薩之類的快餐洋食，也提供咖啡、茶等飲品。餐單是日英雙語的，我用手指著點了一份有折扣的早餐鯖魚定食，侍應明白我是外國人，沒有多問，點頭下單。暗暗打量店裏的食客，不一會兒，侍應端來長方形餐盤。套餐有煎鯖魚塊、米飯、味增湯、沙拉、小菜，還配了一只帶殼水煮蛋，兩小包乾海苔片。全部吃完，非常滿足，正準備繼續探索，接到T發來的信息：我們已經起來了，你在外面嗎，趕緊回來。於是到門口收銀檯刷卡付款，餐費9.48美元，疾步返回酒店。因爲T考慮我身體剛恢復，不能久行，就去了涉谷的百貨大樓轉轉，下午即回酒店休息。

國内疫情蔓延，尤其以武漢最爲嚴重，日本政府很快包機免費撤回武漢的僑民，同時將援助物資運往武漢。令人印象深刻的是援助物資上的標簽留言“山川異域 風月同天”。還有一位東京小姑娘，在街頭穿著中式旗袍向行人鞠躬募捐，將籌集的善款送到中國駐日大使館，鼓勵中國戰勝新型肺炎疫情，媒體稱她為“鞠躬少女小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