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906 徒步環島09
D9-220906
大武→金崙
20.9k
本來以為這天的路程偏硬,畢竟即便才20k左右,但沿路只有大竹有一間全家,前10k、後10k都在炙熱地空氣中走過,但也許身體真的會漸漸習慣,一轉眼就撐過去了。
這天又遇到傑哥,前一天那位近七十歲仍在徒步環島的大哥。一起坐在唯一的那間便利商店歇腳吃茶葉蛋時,他緩緩講起一個故事。他說上一次他順時針走山線時,同樣在大武這附近遇到一隻黑狗,在他帳篷前乖乖地替他守了整夜,隔天一路尾隨著他,陪他一起走了整整17k到安朔,最後真的要走入南迴時,黑狗還對他依依不捨。
他說徒步時常會遇到這種事,還說野狗會認定主人,「不要怕野狗,牠們會保護你。」他說著這句話的同時,彷彿有股魔力,經他這麼一說,我才發現這趟旅程截至目前為止,好像的確改變了一些些看待這些路邊野狗、遠方的野鳥、被輾過的蛙類、被路殺的小蛇、斷翅的蝴蝶的方式──即便這不一樣究竟是什麼,當時暫時還沒有辦法很貼切地形容,但開始會用比較不一樣的視角去看路上的各種「生命」。
有大把時間可以盯著天空看,白鷺、黑鳶、巴哥、各種我叫不出名字的鳥,以前的我總認為反正我叫不出名字、總執著糾結於對於任何事務的了解都應該有系統性,便不會留心這「反正我暫時得不到答案的瑣碎事物」,然而到那時才發現,原來自己可以單純一直看著一隻白鷺鷥好久好久,看另一隻不知名鳥類從大鳥的海灘飛到另一頭的一池小水漥,有一隻黑色的老鷹吧,從山那頭翱翔到沿著山壁而建的鐵軌。
也是在此時才發現原來自己以前不敢直視蝴蝶,總覺得太嬌貴、太精緻而易碎的美,然後開始練習直視蝴蝶──即便仍是不喜歡。但比起太像精心調製好的蝴蝶,我更偏愛不被大家所喜愛的枯葉,也或許只是生命議題還沒走到讓我不會害怕直視蝴蝶的那一課(但也許永遠不會走到那,正如有些人的生命議題也從沒走到過欣賞枯葉的蒼老與狂野),但總覺得生命的形式不僅止於前者,不僅止於這些被精心調配好的美。
也才發現原來自己開始可以直視地上乾涸的蚯蚓而不妄下評論覺得噁心、可憐,也才發現自己開始練習直視野狗,而不是逃,想起前幾日看到的瘦骨嶙峋的土黃野狗,自有其苦衷,自有其命運,自有際遇。不干涉、不過分悲憫或厭惡,不硬將牠們擬人化、可愛化,牠就是牠,在那裡,瘦骨嶙峋地度過牠那僅剩兩三年短命的狗生。
走在路上,才得以花更多時間去好好觀察,得以更加不帶主觀評斷地去理解那些有如被放置到邊境的生命。
遊走在邊緣,各種意義上的邊緣,路與住家的邊界,日與夜將變的疆界,活著與垂死的邊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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