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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樹的流浪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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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有緣的旅伴┃挪威‧特羅姆瑟

直樹的流浪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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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孤獨地走在,穿山越嶺的另一邊,能有同路人作伴,為彼此的旅程喝采,是多麼令人欣喜之事。因著這份歡聚,往後我們也才得以正視,我們之所以從孤獨中感到寂寞,只因不曾敞開胸懷,面對這世界本來的樣貌,與彼此本就獨特的存在。

為期兩個月的北歐便車之旅中,來自法國的Joris & Rachel,是我最有緣的旅伴。

造訪完聖誕老人,要從芬蘭進挪威那天,一位長得像芬蘭版凱文史貝西的教會工作者,載了我一程,讓我得以在薩米人文化會館裡喝茶躲雨。

大雨未停,而我仍須趕路到挪威見沙發主。我回到路上招車,一小時過去了,但始終沒有車停下,而遠方竟緩緩走來,兩個穿著雨衣的人。

那是我第一次碰見Joris & Rachel。

僅僅18歲的他們來自法國,同樣在搭便車前往挪威北角的路上。看著他們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我不禁有點羨慕他們的年輕。

「我們剛遇到的法國老夫婦,他們開著露營拖車旅行,可以載我們一程。」Rachel說。

受邀上車後,感到溫暖且心安的我竟睡著了。車就這樣開到一個露營地裡,離目的地挪威Karasjok仍有60公里。我想起了與沙發主的約定,又回到路上招車,但車實在太少,外頭冷得要命。

不久,Rachel又特地跑來,說他們跟露營地交涉,也許能有免費空間休息,若我真招不到車,可以回去找他們。在雨中堅持過最後10分鐘,我放下了大拇指。

作為廚房與用餐空間的小木屋,好心的露營主讓我們免費借宿

Joris順利跟主人借到作為廚房與用餐空間的小木屋,讓我們在那裡用自己的睡袋借宿一晚。跟Joris借了網路,順利跟沙發主聯絡上,將見面的時間改成明天後,我才得以從約定的壓力中釋放。

Joris是個直率的好奇男孩,當知道我靠街頭演出支撐旅費時,他便劈頭問:「所以你每天這樣表演,不會覺得無聊嗎?」而在我回答因為每天發生的事不同,所以很少感到無聊時,他又繼續不免俗地問起,關於街頭演出那些,總會遇到的趣事與困難。

好心主人跟我們說哪裡有木柴生火取暖,還端了一鍋馴鹿馬鈴薯湯招待我們,我們在湯裡加進義大利麵吃著,法國老夫婦與他的朋友也來湊熱鬧,我被Rachel慫恿拿出吉他,小木屋頓時成了表演舞台。那夜,我們分享著老婦人帶來的紅酒與親釀的梅酒,透過Joris跟Rachel翻譯勉強聊著,關於他們的旅程。

小木屋頓時成了表演舞台

「為什麼要進行這樣的旅行呢?」那夜,沒有人問了類似的問題。大概真正進行長途旅行的人都已充分理解,這句話簡直就像問出:「人存在的價值是什麼呢?」這樣的大哉問,雖然總能回答出什麼,但又常感覺只是隨口說出的答案。

即便經歷過這麼多旅程,我也不曾停止迷惘。

三天後,我獨自結束了挪威北角的長征,繼續搭便車南下,抵達離北角車程三小時的Alta小鎮。由於已經傍晚,起先想找地方賣唱紮營,但稍微吃點食物充飢後,直覺告訴我:繼續往下走。

於是,讓當地大學生載我到5公里外的招車點時,我與Joris & Rachel重逢了。比當天不順遂的我還慘的他們,在那傻傻招了四小時的車,Rachel看到我時不禁眼泛淚光。

我們邊聊邊招著車,沒多久原本那台便車主竟跑來跟我們說,他可以載我們。便車主是兩位熱血挪威大學生,載我們到離Alta兩小時車程的小鎮Storslett,中途還衝動地「借」來曬在人家外頭的魚乾,與我們一起分享。Joris & Rachel笑得開懷,對等大半天便車的挫折早已釋懷。

與旅伴Joris & Rachel外加兩個挪威大學生

隔天,從紮營處繼續出發的我們,去超市採買食物,邊吃邊開始攔車,連早餐都沒能吃完,已有一台車停下。一台已經做滿4個男生的車,Joris & Rachel異口同聲說讓我先上車,他們再招下一台。但我其實很緊張地上了車,腦海裡盤旋著一個念頭:萬一四個大男人對我動粗劫財,我實在無力反抗。而車上大音量的音樂,形成了一道音牆,也讓我失去了與他們對話的機會。

40分鐘後,緊繃的我終於得以從擁擠的車上解脫,繼續吃起我的早餐,而就在我吞下最後一口時,載著Joris & Rachel的車來到眼前,看來今天是搭便車的好日子。我們一同走去Olderdalen港口,開始我們的便車跳島旅程,彷彿我們是海賊王裡同一艘船的夥伴,跟隨記錄指針的方向,往未知的下個島嶼前行。

與Joris & Rachel跳島旅行

船在半小時後抵達Lyngseidet,想搶先一步攔車的我們被船員制止,只得等車走了大半,才攔截剩下還未離船的車。沒能攔到車的我們,走了好一段路重新開始。我在一旁累得打起瞌睡,被Joris叫醒時,發現他們已經招到車主,搭20公里到島上另一邊的港口,船還沒抵達,但已經陸續有車輛停在港口前等待。

一路招便車的我們

我拿出魄力直接逐輛詢問,看有沒有人會到我們今天的目的地-Tromso,最後順利找到兩輛願意載我們的車,兩位車主還很好心地溝通好,要把我們放在市區的哪個地方,好讓我們會合。

再次搭上渡輪,這次的航程更短,待在船內沒多久便到了,我們回到車主車上,一路前進抵達Tromso市區,異常順利。

我們待在挪威到處都是的OK商店,聊天吃著熱狗堡,Rachel在Joris一個人出去散步時,跟我聊起她的羅曼史。原來她跟Joris只是單純的朋友,而Rachel雖然在法國出生長大,但其實她的雙親都來自黎巴嫩,她講起她曾在墨西哥與義大利的羅曼史。

Rachel說著她的泡泡理論:「當你只在那個地方與特定的人,有過短暫的浪漫時光後,一切也就成為回憶了,與你人生過往經歷互不干涉。」我靜靜聽著,沒能說上什麼。

「我喜歡大自然,也熱愛活在真實裡,放下關乎網路世界的一切,但我依然覺得自己無法離群索居,因為人們實在太可愛了,他們總是很友善地對待我們。」Rachel侃侃而談起來,這方面我們確實是同溫層。

「這世界是個巨大的系統,我並未想要脫離系統,實際上也無法做到,因我們所吃的食物、生活中的每件物品,都是由系統所製造生產出來的,除非我們成為完全的野人,靠一己之力在山中打獵獨居,不然我們始終是系統的一份子。」年紀輕輕的Rachel,比我18歲時對這世界的理解深刻得多。

身為一個旅人,應該要是怎樣的呢?儘管成為一片風景或者路標,為這渾沌的世界,帶來多一點點可能,但我們最終能做的,僅僅是讓這系統更有人味罷了。

當孤獨地走在,穿山越嶺的另一邊,能有同路人作伴,為彼此的旅程喝采,是多麼令人欣喜之事。因著這份歡聚,往後我們也才得以正視,我們之所以從孤獨中感到寂寞,只因不曾敞開胸懷,面對這世界本來的樣貌,與彼此本就獨特的存在。

與Joris&Rachel的相遇,讓我在北歐招便車的孤獨之中,多了一絲慰藉,與對他者的關懷。

與Joris&Rach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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