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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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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純粹的科研工作者....

今天是我來到穀神山基地的第四十天

前蘇聯建設了它,作為一座極地科考站點。前些年中國政府以極低的價格從俄羅斯政府手中買下了它。今年,輪到我父親和我以及其他共計十人進駐其中進行極地考察。拍拍照片,做做記錄,剩下的時間全部用來坐在溫暖的鍋爐旁打發時間。

反正我們也沒有績效考核,幹多幹少國家也不會少了我們的錢,那為什麼要工作呢?

平淡,有些無聊的日子一直延續著。直到今天。

今天,我和父親照常離開基地出外考察,我在那個熟悉的地方停頓了一下。

“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感覺那裏好像比之前要亮了。”

我指著一塊冰殼。

父親笑了“世界上到處都是未知的東西,不是嗎?我們走近點看看,說不定能發現點新的東西。”

我點了點頭,自從把這個發現上報給上級已經過了快三十天了,既然現在還沒有回應估計是上面覺得沒啥大不了的吧,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就是變相的隨意調查許可。

我們俯下身子,拿出儀器。光的亮度確實增大了。如果這光是穿過北極厚厚的冰層和地殼而來的話,那麼它的源頭一定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巨大明亮實體。當然,前提是這光有一個源頭。

“光的亮度似乎是按照一種規律逐漸增強又逐漸減弱再逐漸增強的。”父親沉吟道。

“周圍的溫度似乎也隨著光亮的強弱略微變熱或變冷,非常神奇。”我說道。

“這會不會是某種地質活動的表現?也許是某種關於地球內部變化的表現?”

“也許,但只是也許而已。誠然某些已知的地質活動會導致地光現象的產生,但是研究顯示這一帶的地殼非常穩定,發生重大地質災害的可能性無限趨近零,更不要說這無法解釋附近氣溫變化的原因。”父親笑著說道。

“那麼”光的頻率在忽閃忽滅中變得更強“會不會是某種天文現象,比方說太陽風暴來到地球後與這裏地下的某種礦物產生了某種反應導致了這一現象呢?”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但要想確認必須要有大型的機械設備和政府的支持”父親歎了口氣“現在全球燃油匱乏,到處都在想發設法搶奪能源,恐怕政府沒有多餘的資源可以用在這裏.....光是不是變強了?”

光確實變強了,而且變強的速度越來越快。我和父親對視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不安。我們立刻報告了現狀,接著盡可能快的離開這片區域。就在我們走到一半想要回頭看看的時候,我們發現,光消失了。

就這麼消失了?

不,並沒有。那一團光徑直接閃過我們身邊,徑直往東南方飛去——

它在往基地走!

“...剛剛是怎麼了?沒有任何聲音和振動,那...團光就這麼出現了!”

“光本來就是沒有實體的。你怎麼在流鼻血?”父親說道。

“什麼?....哦,不好意思,誒?父親你怎麼也在流鼻血?”

“哈?難道....不管那麼多了,趕緊回基地!”父親急沖沖的走到前面,緊急而慌亂。

我應了一聲,低頭快速走在後面,思考著發生了什麼....

鼻血一直在流。

“嘿!嘿!有人嗎?!有人他媽的應一下啊!”父親沖著對講機大吼,但對面除了電流的嗶嗶聲外什麼都沒有。

“喂喂!這裏是駐穀神星北極科考基地的張群!基地發生了嗎!請回復!”輪到我了。

對面除了電流的嗶嗶聲···不對,這是人類的呻吟聲!

“喂喂,聽得到嗎?!我們已經差不多到門口了!請告訴我們發生了什麼!”

“是....輻....色........”

“嘿!保持清醒!”顧不上止不住的鼻血了,我們大步向前。基地的門是關著的,父親用隨身的鑰匙卡刷開後我們破門而入,而那裏所有的——

只是死寂中的低聲呻吟。

父親好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從後面推著我“快,去地下室!”

我們以最快的速度通過過道和走廊,無視那些倒在地上的身體——儘管我們知道他們每個人的名字。他們在昏迷中呻吟著。

地下室由一道厚重的,蘇聯風格的門與外界隔開。我們正準備打開門的時候,一個低沉的聲音從門後傳來

“住手,你們是什麼人?”

“我們是駐穀神星北極科考基地的工作人員,快讓我們進去!”

“我是你們的政委李晨。看來還有人活著啊,好了,進來吧。”

門快速打開,我們沖了進去,裏面有一個矮小而陰鬱的男人,他的雙眼充血說明他的精神已經到了極限。他右手握著一把槍,身邊倒了幾具屍體。科考站是不允許佩槍的,但是負責思想監督的政委可以。他也有權在極端情況下通過授權射殺反動者。天啊,現在已經是極端狀況了嗎?

“....你...殺了他們?”

李晨笑了一下,但比哭還難看。“是,也不是。”

“所以?”父親和我小心地保持距離。

“你們知道是什麼殺了其他人嗎?是輻射。”他深吸了一口氣。

“輻射?”

“別裝了,他們,你們都跑到這裏來,不就是因為知道只有這裏保存有蓋革計數器和幾件防輻射服嗎?你們難道沒有發現這裏變冷了嗎?當那團該死的光掠過這裏的時候,高濃度的輻射就破壞了發電機,電臺和一切電子設備!離得近的當場就昏倒,離得遠的開始流血,然後抱著一絲僥倖心理來到這裏,但是當他們看到蓋革計數器上的讀數的時候,他們絕望了。”

我和父親順著李二的手指看去——蓋革計數器的讀數分明跳到了2sv以上。

我愣住了。父親的臉色沉得能滴出水來。

“現在明白了?”李晨的臉上劃出一絲譏諷“這裏離最近的有能力救治放射病的醫院也有近千公里的路程。基本上所有的通訊設備都無法在這樣高強度輻射的環境下工作,再加上基地附近的車輛也開不了。我們是沒救的。”

“我畢竟是這裏唯一一個有著從軍背景的人,所以那些不願像曾經的切爾諾貝利人一樣慘死的他們選擇了自殺,沒有勇氣自殺的請求我殺了他們,結果就是這樣。”

“那麼現在,知道了自己已經沒有救了的你們,又會怎麼做呢?”他的眼睛裏纏繞著頹喪與瘋狂。

我想起曾看過影像裏的因輻射病而全身腐爛,悲慘死去的人們。我無話可說。

“這裏還有應該做到的事情。”父親說道。

“哦?”

“我是穀神星極地科考基地的領隊,現在該做且能夠做到的就是找到一臺能用的通訊設備,將這裏發生的一切通報給上級,這是我的,也是我們的職責。”父親雙眼滿睜,堅定而真誠地盯著李晨。

“是嗎。一般來說領隊擅自行動,作為政委的我應該阻止你才對,但是現在談不了那許多。”李晨搖了搖頭“我也曾是個軍人,而軍人以完成任務為天職。我會按照規定留在這裏。你們拿上補給和防護服,能走多遠走多遠吧。”

“謝謝,我們現在,但行好事,莫問前程吧。”父親結束對話。

“停一下”我說“你們有沒有注意到蓋革計數器的讀數上升了?”

“哦?”李二看了一下計數器“難道說還在繼續增加,為什麼?”

“這....不合理。難道說自然環境下也能產生達到超越切爾諾貝利等級的輻射嗎?”父親若有所思地說道。

我們和李晨告別。防護服繼承蘇式設計,又大又重很不舒服,卻又能給予人們莫名的安心感。氣溫確實變低了,哪怕是北極這樣的氣溫也明顯不正常。我們看著極地那萬年不變的亙古風雪,好像一切都沒有改變。那麼究竟發生了什麼?

前方兩具躺在地上的屍體吸引了我們的注意力。

“是王浩和鐘清。他們當時是在南邊考察。然後可能是正面撞上了那團光。”父親說道。

“屍體如此的冰冷——這正常嗎?哪怕是在北極?”我說道

“這不正常”父親冷笑一聲“但這世上本就充滿了不正常。人類只不過是躲在正常的認知範圍裏,做著自大的夢而已。”

一路無言。

“我們到了。”父親說。

南部支援營地——朗道伊採掘營地。現在全球能源危機,人類不得已背棄公約,將手伸向了北極地下的礦藏資源。朗道伊採掘營地便是因此,而由中俄兩國共同建立。這裏和基地一樣,一片死寂。

“大家....又全都死了嗎。”我說。

“這裏的輻射達到了5sv以上。”父親說道“就算還有沒死的,也像我們一樣——沒救了。”

我和父親走在一起。“你有什麼推測?”

“那個光會不會是某種武器?蘇聯人的,不,外星人的超級兵器之類的?”

父親咧嘴一笑“很有趣的狂想,但我不這麼認為,實際上我有一個猜測....”

我們走進一條礦道,人體,工具和礦物就這麼散落一地。“首先從我們第一次見到那團光的情形來看,那團光的移動速度並不快,應該也就相當於一輛時速幾百公里的汽車而已。從我們現在經過的這幾個地方來看,推測他應該是沿著地面進行低空飛行——”

我們轉過一個彎“——這說明那團光也許並不是真正的光,至少不是我們認知裏的光。另一方面,北極是很大的,如果它只是隨便選擇一個方向的話,會剛好經過這裏的可能性是很小的,再結合我們這一路發現的溫度下降現象.....”

巨大的礦車出現在我們眼前,像這種車上一般都會有電臺,也許我們能找到一輛還能用的。

父親剛要繼續說,一個人突然從過道的另一側出現“你們是誰。是什麼人!站住了!”他大喊著。

我們舉起手臂。“我們沒有敵意,我們是來自穀神星科考極地的考察員!”他的情況看起來很嚴重,身體已經出現了脫皮現象。

“誒,不是敵特?”他看起來非常失望。“真的不是敵特嗎?”他又帶著希望問了一句。

我們反復解釋自己不是敵特。他非常失望的嚷嚷著諸如是敵對勢力造成了這次災難,只要打倒敵特就可以解決之類的癡心妄想。我們跟在他的後面,來到一個坑洞之中,其中數個礦工打扮的人一臉警惕地看著我們。一個看著像是監工的人領著我們來到了電臺處。

“我們已經把我們所知道的一切都通知上級了。現在正在等待救援”看得出來他很焦急“也許你們的資訊可以讓上級更關心這裏一點。”

我們點點頭,使用電臺開始通話。“這裏是朗道伊採掘基地,正在呼叫海參崴塔臺,收到請回答。”

“這裏是海參崴塔臺,聲音很清楚。現在非常時期,不必考慮那些繁文縟節,直接彙報吧。”

我和父親對視對視一眼,交換眼中的疑惑“我們是穀神星基地的兩名工作人員,才剛剛來到這裏,我們有一些資訊可以彙報....”

有一段時間那頭只有電流聲和噪音,過了不長不短的一會之後“不好意思,請開始吧。”

我們盡可能的把我們所知道,所經歷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

“....就是這樣。還請儘快派遣援助。”

又是一陣沉默。“我們現在沒有足夠的力量派遣任何援助,請在原地待命。”

不安爬上了我的脊樑。“能告訴我們發生了什麼嗎?”

周圍的礦工們聽到了電臺那頭的回答後一個個聚集了起來,面色不善。

“那團光——現官方名稱為輻光,其在運動過程中不斷向左或向右變換方向甚至繞圈子,但總的來說一直保持著往南方移動的大方向向我國移動。它的速度也在不斷提升,就目前來說,它的速度已經達到了兩百公里每小時。我們一方面正在嘗試攔截它,另一方面正在組織疏散它可能會經過的城鎮。”

問題如此嚴重嗎。父親開口了“那團光目前經過的地方是否都是人員聚集地?”

“.....是的。”

“那麼也許輻光,是在吸收一路上的熱量。也許它需要熱量才能加速之類。”

“很有可能。”對面聽起來波瀾不驚。“那麼就是這樣,還請各位共克時艱。”

他直接掛掉了。

周圍的礦工們盯著我們,他們的眼神就像是看著一塊肥肉一樣。

“朋友們,冷靜啊,有話好好說啊。”我擠出一個笑容。

“把防護服脫下來!”“給我們防護服!”人群攢動,就像快要沸騰的開水一樣。

“同志們啊,我們也只有兩套而已,恐怕不夠....”

“閉嘴!”“和你的政府一起下地獄去吧!”

“停,等一下!我們只是......”

“那就拿去吧。”父親站了出來開始脫防護服。“我們本來就活不長了,給你們也無所謂。這樣可以讓我們離開了嗎?”人群沒有理會我們,只是開始互相搶奪那僅有的兩套防護服。一個人倒下,一群人踩了上去。這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沒有防護服我們又能活多久呢?畢竟現在是在現在死和再活一會之間選,那肯定是選再活一會。我們離開了。

假如明天就要死去,你想去做什麼呢?

我想做什麼?我想吃最後一頓好飯,想去見已經再婚了的母親。但說真的?我不知道。

“還記得你大學選擇這個專業和入職時發的誓嗎?”父親看出了我的思慮。

“我將一生獻給....”我打了一個激靈。對啊,為什麼會忘記?

“我剛參加工作的時候也是想當一個純粹的科研工作者”父親的雙眼看向遠方“但是後來大部分的時間都是用在應酬和政治站隊上,用在科研上的時間越來越少,陪在你身邊的時間那是幾乎沒有。要不然你母親為什麼會改嫁呢?”

父親自嘲的笑了一聲“雖然在別人眼裏我可能是挺成功的,但在我眼裏我一直看不起自己。我對不起科學,對不起你和你母親,但其實我覺得最對不起的是曾經那個眼裏發著光的自己。”父親低頭看向塵土。“我不知道你怎麼想的,但我現在感到一種——自由,我終於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當然這挺自私的,但是你能陪著我,一起去追那道光嗎?”

真是狡猾啊,在沒有別的選擇的時候說這種話。我笑著點點頭,閉上嘴巴。

這裏居然還有能夠開動的礦車。真是幸運啊。像我這種沒有夢想的人,至少可以在生命的最後看見別人的夢想。我爬進礦車裏,拉住父親的手。

眼前開始出現莫名的光點重影,早已被鼻血泡透的紙團仍在不停地滲著血。身上的皮質不斷龜裂脫落,但是好在末端神經早已壞死,現在只是有一些不舒服而已。我還真是幸運啊。

畢竟很快就再也不會有舒服不舒服之分了

準備萬全之後,我們將礦車的油門踩到最高,不顧地下礦工們的驚呼和引擎的哀嚎沖出這個營地向南方駛去。

“離這裏最近的人口密集城市就是朗道伊城,之後就是克洛斯托克,但是海參崴那的移民和工人的數量遠遠超過所有在它以北城市數量的總和,所以往那裏開就行了。”父親揉著眼睛說道。

“你的眼睛....”我擔心地說道。

“沒事的。”父親也一樣在被輻射所侵蝕。他抬起血紅的眼睛說道“光一定會在那裏。而且到了海參崴的話也可以得到大量的資訊和藥物——雖然可能沒什麼用,但是像我們這樣承受了如此多輻射卻還能自如行動的人——哪怕只是屍體,也肯定會成為重點研究對象。”父親笑著說道。“但是,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可以活下去的話,就逃走吧。不要當一個活著的被試體,那裏沒有人道。”

“...那麼我們,除了屍體之外,還能給這個世界留下什麼呢?”我說道。

“什麼都沒有——除了一個理論。隨著我們的旅程,我覺得這個理論的可能性越來越大了。但終究只是理論而已。”

我等著父親繼續。

“我們這一路發現了什麼?氣溫的降低和輻射劑量的增加。我們從電臺裏得知了什麼?那團光傾向於向人員聚集地移動且移動速度越來越快,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它一直在往南方移動。”

“那麼首先第一個問題,那團光真的是光嗎?我們知道光是不會像人類這樣受到引力和阻力的束縛的,那為何它現在只維持著三百公里的時速,而且要頻繁的更改方向呢?”

“會不會是這些地點有什麼聯繫?”我們駛過一堆空空如也的,被丟棄的車輛。

“也許,但不是我要說的聯繫。我認為,這團光其實是一個生物。而它之所以頻繁改變方向前往人員聚集地則是為了吸收更多的熱量。這就是為什麼我們出基地的時候遇到的那兩個人的屍體如此冰冷,他們恐怕是直接撞到那團光的上面隨後直接被吸幹了身上的熱量。”

“至於輻射,我猜那可能是其新陳代謝的產物,也可能是它加速過程中產生的副產物。”

“假如以上的想法成立,那麼關於它的本體是什麼樣的又產生了以下幾種可能,首先,也許在那團光的中間有一個核,也可能其實是某種透明的,肉眼看不見的絲線或物質,就像水母那樣,當然,也可能真的是由光組成的。要知道這一點,唯一的辦法只有將其解剖。”

“那麼,如果它也是生物的話,有沒有可能與其交流呢?”我說道。

父親沉默了片刻。

“有可能。至少它沒有敵意。而且似乎它的路線選擇變得越來越明智...但是我們不知道對方的智力水準到底有多少....”

路上一片蕭條混亂的景象,仿若世界末日一般,到處是無主的車輛,物品和沒來得及逃走的人們的屍體。道路向南一路延伸,屍體也躺了一路,簡直就像沒有盡頭一般....

“是光!我們終於追上了!”前方便是我們朝聖之旅的終點——那團光,現在的它比之前大多了。如此美麗,如此致命,而又如此聖潔。如果這裏有一個藝術家的話,他一定會跪下來頂禮膜拜,大聲呼喊感謝命運讓他見到這樣的景象。但這裏沒有藝術家,只有兩個快死了的人而已。

光在抖動著。那是...某種訊息嗎?

忽然間大氣中傳來一陣振動。然後整個地面顫抖了起來,空氣嘶吼著。父親大聲吼著什麼,但是耳朵裏除了一種嗡鳴聲外什麼也沒有。我盯著父親的嘴型過了幾秒,然後我明白了·····

“是導彈!”父親大概是這個意思。

“抓牢了!”我扯著嗓子喊。

又是一次爆炸。車輛直接失控了撞上了前方一輛橫在路上的大貨車。天旋地轉,日月顛倒。我掙扎著爬起來。“父親!”我喊道,隨後我發現了他。

....父親的身體被一個粗大的鋼筋從腹部貫穿,鮮血從腹部汩汩流出。我跑上前去撕下一塊布片徒勞的試著止血,我顫抖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父親伸長了手,觸碰著我的臉。“.....剛剛.....那應該是電磁脈衝彈吧.....好傢伙....各路神仙其上陣啊。”

光團還在那裏。父親笑了“....結束了.....那團光.....並沒有被消滅....現在它停在那裏,是在消化剛剛得到的熱量嗎...已經沒有東西能阻止它了.....”

光越來越強了“父親....”我哽咽著

父親的雙眼突然亮了起來,這是回光返照嗎?“去吧,試著像你想的那樣與它交流吧。.....如果對方也被重力束縛在地球上,也有上下左右的概念的話,那麼也許....有可能。”

父親閉上了眼睛。

光並沒有移動,只是越來越強了,父親的身體被照的鬚髮皆白。我從父親的口袋裏拿出火機,擦了一下,扔進貨車的油箱中。

轟的一聲!伴隨著爆炸的是巨大的熱量。果然,那團光向著這裏移動了。現在的我極度虛弱,缺胳膊短腿,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思維和表達。

嘴唇發幹。

光越來越強,直到將我淹沒。過強的光導致我看不到任何東西,四周的一切都變成了無色。

我拼命地作出各種動作,嘴中念著各國的語言和各種模擬自然界的聲音。簡直就像是一只發瘋的泥鰍或者磕了藥的薩滿一般。

我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光在牽引著我。我舞動著,隨著光的頻率。這是真的還是我腦中的癡妄?我——好像能夠在一定程度上理解對方的含義!

是光團在與我溝通!

光芒逐漸成型,智能從熱量中來。原本它不可能得到的巨大的熱量現在因為人類的活動而得到了。量變引起質變,無中誕生出有來。現在的光,是有靈智的。

它就像一個初生的嬰兒一般貪婪地吞噬著我所提供的所有資訊。我被牽引著的,符合某種規律的動作,跳著離奇的舞蹈。我一點點讓動作偏移,提出以下問題。

“你跟我們一樣不能脫離地面嗎?”

光中傳來了迷惑。它向我詢問什麼是地面。

“就是我們腳下的這個星球,額,土壤,你能看到嗎?”

無言的沉默。光似乎停止了顫動。我不禁擔心起了自己的意思是否傳達得到。隨後光芒再次波動了起來,這回更加的清晰——

視角回到了極地,一位戴著蘇聯徽章的老人指揮著人們將一個看起來像是石碑的東西放入一個坑洞中,那個石碑上刻著一些線條——

羅塞塔自譯解石碑?!我心都要跳出來了。幻象仍在繼續——

那位老人在寫著什麼東西,我的視角越過他的肩膀看到——

“這些生物的特點是會無意識地記錄下周圍一切的資訊.....”

“我不明白這麼做對於只有生存本能的生物而言有什麼用處,但是這對我是有用的。”

“如果,如果人類的存在本質就是資訊的話,那麼如果另一個生物可以完全的繼承另一個生物的所有資訊的話,能不能說前一個生物仍然活著呢?”

場景模糊,隨後又一次清晰起來,這回只有一個老人站在那裏。

就是我和父親發現的那個位置!

“坑洞已經被封上了.....我們的國家沒有多餘的力量可以投入這裏了....現在我只有自己來行動了....讓我看看你們這些螢火蟲能不能真的把我的資訊——我的靈魂,記錄下來吧。”

幻象到此為止。我感到頭暈目眩。

“那麼,你繼承了他的資訊,額,靈魂嗎?”

不,否決的波動。醒來的時候只有饑餓,現在吸收了足夠的熱量,才有了這些碎片。

我的心狂跳不止。恐怕已經是極限了。

“我想你並沒有地面的概念?你是否感覺到一股力量把你限制了你的,動作之類的?”

否。

“那麼,你知道嗎,如果是熱量使你獲取了靈智的話,你可以直接往頭上那個炙熱的恒星——太陽走,一定能夠得到很多熱量的。”

上是什麼?

“難道說?”我思索到“你從沒往上看過?”

它順著我的手指緩緩“抬頭”,就好像人類的祖先在數百萬年前第一次抬頭看向星河一般。

它緩緩升起,朝著太陽的方向飛去。太好了,它根本是不受重力束縛,可以自由的奔向太陽——與我們完全不同的生物啊。

再見。它說。

我點點頭,癱走在地上看著這往太陽飛去的朝霞。太好了,這麼一來不會再有更多人死於它了。

我向自己點點頭,強行睜開快要闔上的雙眼。

已經過去了多長時間?這是我多長時間以來再一次仰望星空?

天上亙古的星辰們一如既往的閃耀著。就如同遠古時人類的先祖所看到的一樣充滿了自由,而璀璨奪目。

這是本能。

我爬上某輛還可以開動的車輛,強行的駕駛起來,向著荒野的方向。他們會找到我,政府終究會找到我的屍體。但他們找不到活著的我。活著的我,已經決定了。

要死在可以看到星辰的曠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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