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 拍A片伸張女權？瑞典導演艾莉卡・拉斯特的「女性主義A片」之路
作者：李忠謙 （原文發佈於2021年6月16日）
- 「女性主義」與「A片」不矛盾嗎？
- 拍A片為何能提升女權？
- 身兼母職的女性A片導演，也會讓自己的未成年女兒看A片嗎？
「你／妳喜歡看A片嗎？」不難猜想，如果回答問題的人是位男性，他大概會呵呵呵地賊笑起來，無論他嘴上說些什麼，答案都不言而喻；不過如果讓女性回答這個問題，她應該有不小的機率會皺起眉頭，或者對這個提問感到被冒犯、或者表達她對A片的不悅、不適與不滿。
女性對A片的厭惡甚於男性，可說其來有自。著名的女性主義學者安德里亞・德沃金（Andrea Dworkin）與凱瑟琳・麥金農（Catharine MacKinnon）就認為，色情作品表現出女性的性從屬地位，她們或者「享受」羞辱與強姦，或者被捆綁、被弄傷、被奴役、被展示。那些受辱受虐的情景，卻被認定深具性吸引力。
上述場景或許會讓不少男性感覺興奮，但多數女性卻可能性趣缺缺、甚或反感作嘔。德沃金與麥金農主張，這些貶低女性的色情作品，根本違反了性別平等原則，因此不應納入言論自由的範圍加以保護。但問題來了，色情作品就一定該被禁絕嗎？難道沒有不貶低女性的色情嗎？
現年44歲、來自瑞典的A片導演、編劇與製片人拉斯特，就是這個想法的擁護與實踐者。
拉斯特在隆德大學攻讀政治，雖然她的專業是人權與女性主義，但拉斯特也一直懷抱著一個電影夢。大學畢業後，拉斯特輾轉來到西班牙的片場打雜、進而擔任電影的製片助理。她也會去上電影課、甚至嘗試自己寫劇本。不過這個瑞典女孩真正想拍的，卻是被德沃金與麥金農不屑一顧、甚至大加撻伐的色情片。
你知道三分之一的網路流量、四分之一的google搜尋，都跟色情有關嗎？你知道青少年要是準備發生性行為，他們大多會在網路上先找支A片來看嗎？A片就是當今的性教育，它不僅對我們的性別教育帶來深遠影響，那些壞的、錯誤的、沙文主義的A片，竟然成了孩子們的性啟蒙教材。
——A片導演艾莉卡・拉斯特（Erika Lust）
拉斯特曾在多年前TED演說中自陳，她第一次「初嚐A片禁果」，是少女時期跟最要好的同性朋友間的小秘密。她們從同學父親的私藏角落悄悄摸來一支A片，準備在兩人的睡衣派對「一探究竟」。遺憾的是，兩人關在房裡偷看A片的熱烈期待，很快就成了對片中情節的訕笑，最後則以糟糕的嫌惡感告終。
6年後，拉斯特的大學男友邀她一起觀賞A片，她再次鼓起勇氣按下播放鍵，看到的卻仍是與6年前相同的糟糕印象—擁有金髮、紅唇、西瓜般巨乳的女主角，在莫名其妙的情節下遇見男主角，然後以誇張的方式發生性關係，顏射結尾照樣伴隨著女主角假到不行的爽笑。
拉斯特以「瑞典是全球第一個實施性教育的國家」為傲，她也因此成為一個女性主義者。但拉斯特對性抱持積極態度，她認為女性應該掌控自己的身體，也能像男性一樣為了歡娛做愛。那些只顧著貶低女性、取悅男性的糟糕色情片，則觸動了她在抱怨男友「看什麼爛片」之外，也應該要做些什麼的念頭。
當初在巴塞隆納電影業討生活的拉斯特，在2004年嘗試拍攝了她第一支女性主義色情片。她當時決定將整部電影上網供人免費觀看，沒想到短短數週就引來數百萬次點閱與好評。這支不再以男性情慾與喜好為中心的小電影，就此成為拉斯特踏入A片產業的原點，進而在巴塞隆納、多倫多、紐約的色情電影展拿下無數獎項，打造出深富女權色彩的A片帝國。2019年，拉斯特甚至被BBC評選為年度百大影響力女性。
拉斯特在BBC的專訪中指出，女性地位的提升與翻轉，幾乎為整個世界帶來改變—唯有色情產業除外。她想做的不僅僅是拍出給女性看的A片，而是改變整個色情產業。
拉斯特認為，鏡頭前的女性應該受到更多的尊重與保護，不會因為壓迫與輕率簽下片約，甚至受到侮辱、威脅與傷害；她更要把女性從鏡頭前帶到鏡頭後，包括A片的導演、編劇、製片人，都應該讓更多女性與認同女性主義的男性參與，在充分的溝通與互動下，從女性的角度去探索與訴說女性的慾望。
拉斯特曾在多年前的TED演說中表示，她不會讓自己的兩個女兒抽菸、吃垃圾食物，也不希望她們從超模身上學習自尊與身體形象。更重要的是，她絕對不會讓女兒們從糟糕的、充滿歧視的A片裡，學習到關於性的一切。然而拉斯特執導的色情片也不乏皮繩愉悅（BDSM）的暴力情節，她也被其他女權主義者質疑「這也算女性主義A片嗎」、「這真的適合給孩子當性教育嗎」？
拉斯特在今年的BBC專訪中強調，除了在片場做好所有安全措施、確保所有工作人員的意見都受到尊重之外，透過各種形式探索性邊界與性慾望對色情片來說是必要的。更重要的是，她想要拍攝的是女性角色的心路歷程：一個女性如何走入、探索、理解、參與BDSM。而且這一切原本就是拍攝給成年人看的電影，堅持自己的作品必須放在付費牆後，而非讓任何未成年人都可自由觀看，這也是她創作時的底線。
不過「把自己的作品鎖在付費牆後」，與她當年所宣稱的「不該讓孩子從糟糕的A片裡得到性啟蒙」難道不矛盾嘛？拉斯特說，她確實認為自己的孩子也該在18歲之後才開始看色情片，就跟酒精、香菸、大麻沒兩樣。但她也清楚，只要孩子們上網搜尋，她們仍會輕易地接觸到色情內容。重要的是，除了為孩子設限，她也會準備好應對之道，在那一天到來時引導她們真正認識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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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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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原刊於《世界走走》。《世界走走》是一家新起步的、希望做成具有性別意識的國際新聞電子報，冀以跳脫二元的嶄新視角，詮釋各地的迷人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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