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
一年又到了尽头。
我不是热衷于总结的人。虽然经常在恍惚中掉进记忆的兔子洞,但是当今天真正到来的时候,我还是清醒地意识到,刻着“新年”字样的那个情绪罐头已经悄悄变了口味。
我厌倦了。
可能是从五年前的悲痛把生活击碎的时候,可能是从两年前的恐慌把秩序拧断的时候,也有可能是从模糊不清的好多年前,我突然反应过来「新的一年」并不意味着「新」的时候——总之,那个罐头已经失去了那股劲儿,就像一杯倒出来放了很久的可乐。——显而易见,“从新开始”和“从头来过”这样如同天赐恩泽般的神迹,怎会轻易在人类擅自规定的刻度上降临?
话虽如此,在这种「整个世界都拿着大喇叭奋力呐喊新年将至」、「数据海汹涌得足足能把人淹溺」的情况下,我倒也没有真的倦怠到什么也不想留下——拎起2021年的记忆袋子在桌上翻来倒去也捡不出几个碎片的窘境,才是自己避开这个话题的真正原因。
想起之前和朋友调侃,正在写年终总结的我,好像一个辛苦打工的社畜,但是老板是今年份的自己。不过刚才居然好像有听到老板小声地说:我可没有给你指定模式喔!这次你就随心所欲地去做吧!……于是心里的打工仔才勉强同意了“先把能找到的碎片粘在墙上而不是苛求完整性”的提案……这大概也是与自己和解的一个奇妙体验。
「分离」
我在捡起这块大碎片的时候,突然想起去年的这天晚上,天气很冷,似乎还有小雪。我在准备火锅食材,他在焖烤麸。电视一直定格在动森里的市民广场,小岛也入夜了,彩灯带一下一下地闪烁着,小动物们戴着尖尖的新年帽,我的小人换上了一身学士服,站在狸克的小推车旁边笑。
我还记得那场虚拟世界的新年倒数,开满小岛夜空的巨大烟花;也记得异国小屋里的温暖灯光,第一个亲口对我说新年快乐的人。但是后来我很少再上岛。再后来,我们的交流也变少了。最后,我离开了那间小屋,又回到一年前离开的地方。还有那些在大雪和飞絮里捉到的电影理论、毫无杂质的学生身份、熟悉但不亲切的言语……我向前走,它们没有跟上。
我想起自己回国的时候丢下了许多东西,回家的时候又舍弃了不少,也包括一些贴着「热爱」、「实用」、「意义」的事物……最后只剩两个箱子杵在那里,好像是我的全部生活似的。
分离对我来说再熟悉不过。
「迷失」
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块碎片——最初它是简单的,一小团浓稠的气体。我对于它是何时出现、又是为何在我身边慢悠悠地转圈毫不在乎,在远远超乎预料的课程堆里,我只关心如何顺利毕业。囫囵吞枣的学习状态让它很惬意,逃避和放纵的生活状态则让它快速地膨胀起来。
今年过半,它的体量看起来似乎还是可控的——我也没有想到,后来它竟然会变成难以挣脱的巨大粘液,把我从头到脚都吞了进去。「强制的目标」已经跟着「毕业」一起被剥落,我站在没有路的路口,压力和无措只增不减。心里冒出的诸多问题被归束到「该做什么、能做什么、想做什么」,而它们又不约而同地指向「我想成为怎样的我」这个终极问题。
糟糕的是,我还没有答案。而比这更糟糕的是,它现在还没有放我走。
「控制」
这块碎片又小又锋利,我好不容易才把它从袋子里头捞出来。回想年初到年末,大多事情身不由己:被学校的模式锁死,被暴增的感染数包围,被繁杂的隔离程序驱赶……所以干脆在此之外,放任自己不再做任何的操控。然而,「身不由己」所带来的健康问题织造了接连不断的医疗牢笼,我只能悄无声息地滑进情绪性进食和报复性熬夜的黑洞,在医院和学校的夹缝里苟活。
今天的我也依然走在「被控制」的路上:过去必须背负的责任还不能放下,某些人也仍然会毫无预兆地想要掺合我的未来……噢,对,还有那个逃不掉的黑洞——我想,这块锋利的碎片还会刺伤我很久,甚至明年的总结里或许也有它的登场,当然,我希望它不要再回来。
再怎么说没劲儿,也还是想要贴上几个词语来许愿,就好像认真地打补丁那样,希望我的小袋子能在2021年的缝缝补补之后,在2022年可以变得好起来。
「勇敢」
能够飞快地敲定这个词,是因为我实在是太迫切地想要它溶入我的血液、我的灵魂——无法迅速地对伪装的行乞者say no,无法坚定地对自己有意的事物say yes,以及难以跨越与他人say hi的鸿沟——光是回想都觉得软弱得羞耻。「勇敢」像是一簇生命中灼灼不灭的火,没有什么比「用勇敢来立直自己的脊梁骨」更能直接地打破困境了。
「坚持」
阅读、运动、交流、学习,没有哪类自我管理不需要持之以恒。即便念着“量变产生质变”,结果还是会因为没有获得即时的反馈而迅速失去动力。那么就在袋子上打一个「坚持」的小补丁吧,再在上面写上一行小字:抛弃无必要的利欲心,保持适当的目的性。
今天的天气对南方来说并不友好,阴冷,多云,有风。
我想起自己躲在昏暗房间里的小床上,一动不动地躺到了下午三点,用自身的静止来妄图时间的无限延长。
于2021.12.31. 晚11时36分。
喜欢我的作品吗?别忘了给予支持与赞赏,让我知道在创作的路上有你陪伴,一起延续这份热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