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良吉野山:搏命演出的平安「御嶽詣」,參詣之路的今與昔
山岳遍布的日本列島,傳說山裡住著各種自然神靈,衍生了山岳信仰,而山岳信仰也與神道、佛教宗派相互交融,神佛在山間降臨、顯靈的傳說也屢見不鮮。
奈良吉野山,,在現今的賞櫻季以「一目千本櫻」聞名,也在登錄為世界遺產的吉野熊野國立公園範圍內。
7世紀,被修驗道奉為創始者的役小角(役行者,又被尊為「南無神變大菩薩」),從葛城山來吉野修行,感應到藏王權現是真正能拯救眾生的神靈,於是在櫻樹上刻了藏王權現像來祭祀,是為金峰山寺的濫觴。
僧俗的修道與參拜之外,此地所遺留南北朝時期的吉野宮跡,與明治時代創建的吉野神宮,是後醍醐天皇為靈魂人物的南朝,曾經對抗室町幕府的存在證明。
用現在的話來講,這種居住著眾神的山嶺,有隱世的修行者、世俗的旅人、政爭的敗者,進入聖地祈求感應、得道與庇佑,那就是所謂的「能量景點」。
快要進入尾聲的大河劇《光る君へ》,第35集的劇情裡,演出了藤原道長為求朝廷的政通人和,尤其將家族之隆替,寄望於女兒中宮彰子的肚皮上,決定前往金峰山的參拜。而劇末的「紀行」中,也簡介了金峰山寺與平安時代盛行的「御嶽詣」(みたけもうで)。
現今所習稱的吉野山,與仍有「女人禁制」傳統的大峰山,在平安時代,從吉野到大峰山上岳(山上ヶ岳),都被時人稱為「金峰山」,旅人前往金峰山參詣,稱為「御嶽詣」或「御嶽精進」。
平安中期的社會不安,與末法思想的流行,促使人們為祈求現世安泰與來世淨土,推波了「參詣」這樣的旅行風尚。
金峰山在10世紀初,就已確立聖地之名。根據清少納言的《枕草子》,提及紫式部的夫婿藤原宣孝去金峰參詣,大約是在990年左右。而《御堂關白記》裡,紀錄藤原道長入峰,則是約在1007年。
常見於平安顯貴作品裡的「御嶽詣」,多為貴族和專門的修行者參與。比起劇中的まひろ與閨密帶著僕從前往的「石山詣」,「御嶽詣」相對要具備更多的行前準備與行旅考驗。
葷酒不許入山門,「御嶽詣」的旅人們在出發前需要嚴格執行50至100日的忌口與清修。
至於入峰的穿搭,在《光る君へ》第13集,曾據《枕草子》的紀載,重現宣孝登門拜訪為時與まひろ父女,向他們展示「御嶽詣」的華麗著裝。宣孝的高烏帽、上白下深紫的狩衣(かりぎぬ),還有外面罩著的那件亮麗奪目,通常是高級僧侶或出家的上皇(法皇)與顯貴,展示權位所穿的法袍。
穿著與身分違和且光鮮的裝束參詣金峰,一方面反映了宣孝不拘束的性格,另一方面,或許宣孝想成為這條參詣之路上的亮點。如同發布炫耀文打卡一般,宣孝穿著華服前去參詣的操作,蹭存在感的意味濃厚。
至於道長為首的參詣隊伍,高烏帽之外,則多為素服,尤其尤其在攀岩、寺內祈願、埋經文的場合,都是全白的淨衣(じょうえ)。左大臣身分的道長,動靜皆見觀瞻,自然無需以異服來高調,更何況道長的金峰之旅帶著更重要的政治目的。
道長搏命涉險「御嶽詣」,隨著中宮的肚皮有了消息,祈願的靈驗,讓世間更加確信金峰山的靈峰之名,素淨的衣著,成為旅人為表對藏王權現的虔敬,參詣時的定番服色。
道長結束70日的潔齋後,於1007年8月2日出京,沿途曾停留石清水八幡宮、興福寺、大安寺,10日開始進入吉野山,次日抵達山上岳。
京阪到吉野間的交通,隨著1890年代,大阪行經王寺、高田、櫻井的鐵道漸次通車,至1929年,開始營運的纜車,使遊客能夠從山腳下的千本口直上吉野山,朝發夕至的觀光旅遊成為可能。
千年前,道長從吉野山下跋山涉水越嶺攀岩一日始能抵達的搏命參詣之路,如今搭纜車只需三分鐘就能結束。
2014初夏,從近鐵阿部野車站出發,走出吉野站之後,一路沿著上坡車道步行至金峰山寺。沒有一目千本櫻的時節,脫卻旺季喧嘩的吉野山,伴隨步行的是道途上的靜謐,與滿開各色繡球花。大河劇裡的「御嶽詣」,憶起十年前的吉野漫步。
吉野山從修行者與顯貴的修道、祈願聖地,到如今是人人都能造訪的櫻名所與能量景點,吸引著各地遊客前來尋求心靈的慰藉和力量。
千年的變遷,改變了山河,也改變了人們的旅行與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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