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十日談

在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將近十日後，最初聽到消息的震驚、焦慮和憤怒開始消散，可能是地處世界邊緣，冷靜起來也比較快。普丁靠著名不正言不順的「軍事特別行動」一統西方世界行動（不再靖綏）和價值觀（和俄羅斯相反），再次驗證獨裁政權的表面效率(誤)。

西方世界對俄羅斯的制裁如火如荼進行中，一些制裁看似大快人心，然事情總有正反兩面，在俄羅斯入侵烏克蘭的第十日，和碩士班同學有一個不正式的線上小會談，分享彼此的後戰爭時代走向的疑問。

當然，讀歐洲現代史和歐盟政治的我們，多半喜聞樂見世界大部分地區總算能夠協調彼此並對俄羅斯有如此強烈的制裁，尤其是竟然願意（並總算）在金融系統裡拔除 —— 還不到根除，畢竟不只俄羅斯 —— 這種利用財富和金權建立的竊盜統治（kleptocracies），堪稱人類政治文明的一大進步。

不過，當制裁的搖旗吶喊聲震天價響之際，難免要問：歐美政府團結制裁俄羅斯的究極目的是什麼？俄羅斯從烏克蘭退兵？還是普丁政權垮台？

如果，制裁的終極目的是為了加壓給普丁政權，輕則普丁身邊的寡頭紛紛求去，導致他不得不從烏克蘭退兵，又或者當俄羅斯人民在制裁下活得夠苦悶後，例如生意受損、因西方企業退出而失業、甚至足球賽都沒得看，種種不方便，也可發生由下往上的政權質變和普丁垮台（這如意算盤聽起來根本天方夜譚，當年蘇聯解體也不是由下往上啊）。

問題是，整個制裁過程，在國與國之間的常規／加強版制裁之後，似乎逐漸瑣碎化：從IKEA、Nike等企業退出俄羅斯市場、到全方位禁止俄羅斯選手參加國際賽、到在電影節剔除俄羅斯，甚至有學校討論是不是該把杜斯托耶夫斯基從文學講堂裡推遲，有些制裁是真，有些不過虛晃一招，無論這個那個，訊息太過紊亂，沒有誰真的清楚，我們無法衡量制裁的不便和痛苦是否真能滲透到俄羅斯社會？如果已經滲透，界線在哪？會從此製造一種新的「俄羅斯人恐懼症」嗎？

實話說，無人能確定之於世界其他地方會有什麼長遠的影響，以下，我們也只能天馬行空（但也基於各自研究背景）提出對未來世界的疑問。

B（研究法西斯政府）：我們還不知道被摧毀的俄羅斯經濟以及可以預見的軍事泥沼將如何影響其對敘利亞的Assad政權、馬利（非洲西部國家）、利比亞的Haftar勢力、和中非共和國等深受俄羅斯擺佈的國家，俄羅斯內部若有紛爭，會引發中東和Sahel地區的骨牌效應嗎？

我：我們能預測被摧毀的俄羅斯經濟如何影響中亞經濟嗎？

D（哈薩克裔）：有一些嚴重依賴俄羅斯匯款的工人們已經大受影響。還需要評估目前整個局勢是否導致當地的政治不穩定？世界有任何應對中亞政權更迭而來的危機之道嗎？

F（主修中亞極權政府）：我們不知道當俄羅斯軍隊信譽掃地時，是否意味著高加索地區將重啟戰火，並可能為亞塞拜然入侵亞美尼亞（目前尚置於俄羅斯保護傘下）打開空間。

D：如果整個與西方結盟的經濟和科技基礎設施從俄羅斯內部消失後，普丁似乎只能帶領俄羅斯全民轉向Volga Juche（伏特加主體思想？）……

我：又或者制裁會為中國式帝國主義（一帶一路的帝國概念）鋪平康莊大道，長遠來說，俄羅斯最終可能會因為經濟過度依賴而成為中國的殖民地，屆時，歐洲準備好一個擁有核武的中國附庸國在家門口了嗎？

B：台灣似乎已經贏得一段危機緩衝期，但是習近平顯然正在觀望和學習，並盡一切力量把中國轉向自給自足，所以下次當他決定入侵台灣時，制裁對於中國恐怕沒什麼效果。

我：而且這次看來西方是盡了全力，我們無法預測制裁會震攝習近平，還是又進一步增強中國的實力？

F：也許全方位制裁最終會成為一種全新趨勢：各國從此走向戰略性自給自足？

再一次，我們都堅信對俄羅斯的嚴厲制裁是最重要的一步，然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及其引發的制裁就像上個世代的911事件及其引發的反恐戰爭，它們帶來傷痛、帶來仇恨、帶來新的意識形態、帶來更多戰爭，並最終改變世界格局，然在此時此刻，身為歷史和政治研究者的我們也說不出世界到底會改成何種模樣？

然世界格局被改變了，歷史卻始終重複，尤其是戰爭造成的百姓天人永隔和流離失所不會有所不同。

最後，雖然我們丟出問題，但我並沒有要在這裡和大家討論的意思(毆)，能不留言就不要留言，尤其是如果你的留言是建立在「美國是俄羅斯入侵的幕後黑手」、「中國也像烏克蘭被西方煽動分裂」這種立場上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