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證、網號關澳門人什麼事？

作者：房間裏的人（社科研究者）

2024年7月26日中國公安部發佈了《國家網絡身份認證公共服務管理辦法(征求意見稿)》(以下簡稱征求意見稿)，展開為期一個月的公眾諮詢。這份意見征求稿被媒體解讀為，在中國以後上網可能需要「網證」和「網號」。

意見征求稿第二條這樣解釋它們是什麼：

「本辦法所稱國家網絡身份認證公共服務(以下稱“公共服務”)，是指國家根據法定身份證件信息，依托國家統一建設的網絡身份認證公共服務平台(以下稱“公共服務平台”)」，為自然人提供申領網號、網絡以及進行身份核驗等服務。

本辦法所稱網號，是指與自然人身份信息一一對應，由字母和數字組成、不含明文身份信息的網絡身份符號；網證，是指承載網號及自然人非明文身份信息的網絡身份認證凭證。網號、網證可用於在互聯網服務及有關部門、行業管理、服務中非明文登記、核驗自然人真實身份信息。」

到於網證、網號在法律意義上指代什麼，又是否有法律依據，不少法律專家已經作了評論，讀者可以很容易在網上找到。但為了方便我接下來的討論，我這裏截取清華大學勞東燕教授寫的評論中的一段話，給予讀者一個直接了當的描述：

「形象地說，網號與網證制度就類似於疫情期間的健康寶，治理思路上如出一轍，只不過是將通過健康寶的社會管控日常化與常態化了。

網號制度就相當於給每個人的上網行為安裝一個監視器，所有網上的痕跡（包括流覽痕跡）都可一網打盡地輕易加以收集。

網證制度則意味著，上網或使用網路服務提供者提供的服務，將在實質上成為一種需要經過許可才能享有的特權，如果相關部門不提供認證服務，個人就難以享有相應的互聯網服務，包括但不限於發言、評論與其他服務。」

接來我要討論的問題是，從政治學的角度中國政府為什麼想推行網號和網證？對於普通人網號網證會對日常生活造成什麼影響？和澳門人又有什麼關係？

清點每個人

政治學對於國家最常見的定義是一部在領土內合法使用暴力的機器。當然這台機器能做的事情很多，比方說征稅和作為征稅基稅的「清點」(registration)能力，即獲取人和物相關信息的能力。而政府則是控制這台機器的機構。

政府的運作需要用到很多錢，因此無論是民主還是威權，都會激勵盡可能的清點領土內的人和物，這樣才能最有效率地征稅。這也是為什麼美國政治學者奧爾森(Mancur Olson)說，國家的本質和黑社會是相似的。

具體地，中國政府這個案例，則情況要複雜一些，需要多說兩句。中國政府是一個威權政體，它的基本追求就不止是有效征稅，使政府能夠運轉這麼簡單，更重要的是能夠通過「國家」進行維穩，使政權得以存活下去。這時候清點能力就猶其重要，強大的清點能力可以使政權有效的識別危險分子，繼而採取必要手段進行干預。

如果從這個角度來理解網號和網證，它就成了一種終極的清點手段，直接聯結了個人和網絡行為兩者。舉個例子，試想想「皇帝的新衣」的故事，以往政府可能只能夠知道在特定時間的特定區域內有人說過「皇帝沒穿衣服」，而現在則能知道是具體那個人，真正做到「清點每一個人」。

網證網號對普通人生活有什麼影響？

可能會有讀者問，在中國大陸上網早就要實名制，情況還能更糟嗎？這個問題可以分幾個維度去看。

首先是隱私問題，確實實名制加上各種審查，中國的網民想要保護隱私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但網證網號如果實施了，那就是近乎祼奔。這會對普通人的生活造成什麼影響？我們可以從三個維度去思考這件事。

第一維度是一個現實發生過的例子，話說在2022年疫情實施健康碼期間，河南的村鎮銀行發生了「爆雷」，河南省政府曾試過為阻止儲戶上訪維權把他們的健康碼變成紅碼。這說明健康碼能夠存在成為暴力機器用途的可能，而上面提及的勞東燕教授正是把網證網號等同於健康碼。

第二個維度是官僚行為。網證網號如果實施後，這些涉及個人穩私的數據誰能有權察看？正常來說，審查的職權是會下放給基層甚至是外包出去，這些基層官員和外包公司會不會利用個人隱私數據進行犯罪行為？在網絡實名制實施下，利用個人隱私進行犯罪已經是很普遍的事情。沒有理由認為網證網號實施後，類似行為會消失。

第三個維度是一個有點科幻但未來可能出現的情境。網證網號未來會不會和傳說中的社會信用分結合呢？在《黑鏡》第三季中有一集就是以西方想像的中國社會信用分作為創作基礎。在這集中人每一個網絡行為都會使社會信用分受到即時影響，社會信用分低於一定門檻時，生活就會受到各種限制。

在《黑鏡》中受到的影響僅僅是不能坐飛機，但在未來的某個現實中則個人可能因為社會信用分低而失去獲得各種公共物品或考取公職等權利。這就不是開玩笑。而更令人感到恐懼的是，上述的任一種維度在制度上你幾乎都無法向作出相關決定的政府部門進行問責，有權怎會不任性。

對澳門人的影響

征求意見稿目前並未詳細說明非中國大陸居民在網證網號實施後，是否也必須進行事先申請才能正常上網。但第十五條確實寫道：

「本辦法所稱法定身份證件，包括居民身份證、定居國外的中國公民的護照、前往港澳通行證、港澳居民來往內地通行證、臺灣居民來往大陸通行證、港澳居民居住證、臺灣居民居住證、外國人永久居留身份證等身份證件。」

說明拿著回鄉證沒有免死金牌，同樣受征求意見稿的監管範圍。

根據2023年12月21日發佈的《橫琴粵澳深度合作區總體發規劃》，2035年橫琴預計生活的澳門人達12萬。事實上那怕是現在，無論你喜歡與否，橫琴確實慢慢變成澳門人生活區域的一部分。這樣自然也會受到網證網號的影響。

好消息是征求意見稿之後應該會進行修改，雖然普通人能做的很有限，至少關心一下政策的發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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