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錄:我曾經在台灣遭受到的惡意

RedChe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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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鑒於我在Matters上還沒有正式的自我介紹,加上這篇文章有這方面的需求,所以正好借用這個機會介紹我自己了。

我出身在民國84年的中華民國台北市,在台北讀了一年小學。之後我隨父母前往我父親的家鄉、我父親工作的地方——上海,開始生活。高中畢業後,我考至北京一所高校學習 新聞傳播學。除此之外,每年寒暑假都會回台灣,大學中期在台灣服完兵役。

大學,我回到台灣。至今,工作生活兩年。



是友善?還是從上往下看的“偽善”?

不少到台灣玩過的朋友,都曾經向我表達過類似的感想——“台灣人很友善、很熱情。”

很早很早以前,我真的相信朋友們的這份理解,但是在經歷了一些事後,我真的沒辦法相信所有台灣人都抱著單純善良、樂於助人的心思了。

那是我在台灣服兵役的期間,同期的士兵聽出了我的口音並不像正常的台灣人,帶著一點“大陸口音”。我當時也覺得沒什麼問題,於是就很大方地跟別人解釋我自己的經歷。

如今回想起來,我很後悔做出這個決定。


我的性格是很開朗的,也很樂於與別人交流,同班的士兵偶爾也會問我一些大陸相關的問題。但是問到後面總是有一些讓我無法忍受——

“誒,你們那邊妓女很多對不對?還很便宜?“
“我聽說大陸人都很愛插隊,是不是啊?一定是啦!”
“中國那邊的女生是不是很隨便啊?我有朋友說自己一個禮拜去那裡睡好幾個。”

要麼是跟“性”有關,要麼就是和“品行”有關。

我大部分時候都會沉默不語,偶爾幾次會努力賠笑地說,不要說這個了。然後轉移話題。

但是有一次,我和同班士兵在除草的時候。我不知道那個人是故意想要激怒我,還是真的把無知當有趣,不間斷地問我類似上面舉例的問題。不過我覺得,可能一開始是有趣,後面就是想激怒我了吧

當時太陽很大,我在一開始就不爽的說“別說這個了。”然後他並不識相地繼續逼問我,我忍無可忍將自己放在腳邊的軍帽(當時蹲著除草)扔向那個人說“夠了沒有啊?”結果那人仿佛抓住挑事把柄,就衝向我。

旁邊的士兵自然是將我們拉住,班長過來詢問狀況。

理所應當的——所有人都指認我是此次衝突的始作俑者。那人還一臉不屑,嘴巴不停地噴著難聽的字眼。

之後住在軍營里的生活,也是他們嘴巴碎碎地唸著“大陸人”“對岸來的”詞。這樣不懷好意,卻又無法追究的行為,讓我在軍隊服役的過程很是痛苦。

另外,同在我們班的還有一位持有美國雙重國籍的人。他在休息時,跟大家說他住在美國,還有一輛雷克薩斯。之後,不少同梯的士兵都對他畢恭畢敬(當然這個理解很主觀)。不過,很多時候,不同的師長,老師來,同學們都會熱情地向長官介紹“他是美國人!”

我也不懂意義在哪?

說實在話,在兵營那種極端環境下,的確能看出“人”最真實的一面。它就像一個監獄,將人性最陰暗的角落壓榨出來;把他們骨子裡最真實的想法,不加社會性的修飾表現出來。

所以,當大陸的朋友們再跟我說“台灣人很友好,很熱情。”我都會將信將疑,當然,我也不會馬上潑他們冷水,就是正常说一句“常來玩啊!”

但是 我認為的 「從上而下的“偽善”」又是從哪得出的呢?

是這樣的,我覺得我在台灣人之間的體驗非常難得。因為只有在,你自己也是台灣人的時候,才能聽到那部分“台灣人對大陸人的刻板印象”。而,如果你是長期在這兒環境下長大的人,你並不會覺得這種論調,屬於“刻板印象”。所以,只有你是在其他國家環境下長大的台灣孩子,你才有可能在回台灣的時候,“聽到/接觸”並“意識”到台灣人在對大陸人進行刻板印象。

“偽善”,是因為他們的言辭:

“大陸沒有這個吧?”
“大陸人會插隊吧?”
“大陸人會穿睡衣上街吧?”
“大陸人不會這麼禮貌吧?”

帶著一種,“我早就知道的感覺”,但另一方面卻是一種確認、一種“尋求認同”。這種“尋求認同”是因為自卑所產生的。而這種自卑,卻是來自於急於要和“大陸”進行切割,尋找自己(台灣人)和大陸人在定義上、屬性上的不同。

但同時,他們卻仍然能對大陸來的遊客表達熱情和善意,所以我猜測,這是一種『從上而下的“偽善”』,一種凝視、一種憐憫。

仿佛自己是一個高一等的生物,再向 他者進行細緻入微的介紹——沒接觸過這樣的科技吧?好好感受一下,一種帶著劉姥姥逛大觀園的炫耀。



殊途同歸:曾經的“中國(大陸)人” 如今的台灣人

我在小的時候,經歷過一陣子台灣非常以“made in Taiwan”為榮。

仔細想了想,好像至今也是如此。不過這點挺好的,就是認可本地產銷貨物,對於經濟和文化認同都是積極作用。

但是同時,在那個時候到這時,“中國製造” 的標籤成了一種災難,甚至可以是一種砍價手段——“老闆,這是中國製的捏!”

中國/大陸,預示著一種假冒偽劣、粗製濫造。這樣的標籤,通過身邊的種種滲透進我們的生活。

誠然,這個問題中國大陸自己也有責任,的確是生產了很多殘次的貨物。但這並不是我們可以由物到人“標籤化” 的理由。

“外來新娘”、“大陸妹”等等的標籤刻在我們的心理,成了一種成見。久而久之,也可以是一種舒壓的方式。加上如今更不方便溝通的“墻”。對於大陸人的各種成見,可以在任何地方,成為給台灣人舒壓的“稻草人”。

這背後,是“恐懼”——恐懼著被統一;是“彷徨”——彷徨著自己到底是誰;是“怨恨”——大國語境下被威懾的日常。


反觀大陸,好像差不太多。台灣已經成為了微博上,一個免費的、無害的出氣孔。只要是任何不好的東西,都可以套在台灣/台灣人身上。“詐騙島”、“井底之蛙”的標籤紛至沓來。

這種似曾相識,是中國宿命的輪迴、是台灣惡意的反噬,還是兩岸的殊途同歸?

我更相信是殊途同歸。

我總是半開玩笑的跟朋友說:在民粹、仇視上,兩岸真的一家親。



結語:

我恨台灣人嗎?我恨大陸人嗎?

講心裡話,我在大陸那麼長的生活歷程裡,只有在小學1-2年級因為自己的台灣口音被霸凌過。之後我在大陸印象裡並沒有因為自己的台灣身份、口音,被惡意對待、攻擊過。

然而,我在台灣生活的歲月裡,除了我上述所說的在當兵時期遇到的惡意,還有在很多其他場合遭受過惡意,有的直冲我而来,有的是『因為我也是台灣』而講給我聽(一種自己人講 的、放不上台面的話),甚至,我在大家庭裡也會因為自己的一半大陸血統而遭到一些惡意。

總之,我在台灣遭受到的惡意比在大陸多。但我已經過了會生氣的年紀了,那樣的想法和情緒太幼稚和單純。如今的我,希望越來越少的人會被惡意傷害,我知道這些人並不是天生如此,我也知道這些惡意不會沒由來的存在,他們是通過一代代的環境和教育畸形生長在人們的心中,而我努力於——讓兩岸更多的互相了解,來抹平這些人心中的褶皺。

CC BY-NC-ND 2.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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