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ing Dr. Beat
房间很暗。
“你看起来有点累,好好休息哦。”
模糊的视线内飘入了数个方块字,接着又晕染开来。
身体总有先知。口干舌燥,不过是肠胃不适;肠胃不适,是精神状态的不适。
回到狗窝,我热烈地拥抱着农场里发生的一切,可半天下来,忽然又觉得魂不守舍。我急着找人攀谈,但总觉得自己像是没法找到如厕位置的小狗,在草地上不停地转着、嗅着,就是无法安心解放。
精神状态的不适导致身体不适,总是一种恶性循环。脑袋被邪恶水母蛰得疲惫不堪,倒头昏睡后,醒来无法判断,到底应该顺从这个疲惫的状态,还是该拽住自己、推动自己、打点自己。
我把自己塞进了一个壁缝里,接着用泉涌的恨意填满剩余的空间,恨自己无法将我从这个壁缝解救出来。
别人若尝试伸手拉我,周遭粗糙的砂石将使我受伤,可他人若想要守在我身边哄我出来,我会因此心生愧疚:请不要把你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此人身上。这些愧疚之意为何又无法转换成更实际改变的行为呢?
我由衷羡慕着能把自己专注力投向世界的人,并厌恶着无法逃脱邪恶水母,一直都得把注意力转向内的自己。那是自恋、自私、自以为是... 我想停止看见我。
My Mad Fat Diary 里的 Rae,因为觉得自己的外貌恶心,无法与男友坦诚相见,毅然选择与自己最期待发生关系的对象分手,而对方也无法了解,为何好好的关系最终是以这种方式收场。但那年的他们,也才16岁,谁又懂这一顿背后的是复杂的情绪操控。
我想停止看见那个斑驳的自己。我想解决那个诸多不堪的自己。我想拒绝那个对社会毫无价值的自己。
我恨那个恨着自己的我,我不明白我为何要霸凌那个长得歪瓜裂枣的自己。与此同时,我亦不敢恨她。我们相伴多年,又何尝不是她在打头阵面对世界,用她全身心收集回来的观察,一遍一遍地与我们模拟着如何给予世界最恰当的反应。
她恨她不成器,我恨她太嚣张。我们在打架,我们没有共识,我们总是吵得无法停歇,总是会希望有个我以外的人能出现以平息纷争。
我深知,没有任何人能将我从壁缝里解救出来。
是我没喝够水吗?如果喝够了,邪恶水母会就此漂浮在水里吗?是我没洗澡吗?如果水流过我的身子,邪恶水母会随之流进水沟吗?是我没运动吗?如果汗水从脑壳迸发出来,邪恶水母是不是就无法抓住我?我该继续睡觉吧,可能邪恶水母看我不再挣扎,就会放开我。
“一看就知道对方不在乎,你还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你刚刚就像一个大笨蛋那样,说一堆蠢话,以为别人在乎你说的是什么”
“人家就是看你好利用才跟你说那么多”
“你就是一个没用的大米虫”
“明明就是无病呻吟”
面对部分不实指控,现在的我没有反驳的余力。
天气阴郁,窗外下雨。或许太阳出来后,一切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