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想分開】——Because I love you so I'll let you

「如果你想的話，就分開吧。」

李赫宰從舞台下來後，拿起手機就給李東海發了這句。看向待機室另一邊，李東海還在跟始源打鬧，耳邊的ok繃白得顯眼。

昨天吵架時，李東海一氣之下想把長髮剪了，李赫宰嚇得衝進廁所阻止，沒想到抽走剪刀時不小心劃傷了他，就一道小傷，可看著血珠滲出，他們兩個都嚇到了，相對無言。

李東海先開口說話，怕痛的他完全沒喊疼，小聲地說，「不痛。」

李赫宰什麼也沒說，到客廳去拿醫藥箱，讓李東海坐在浴缸邊緣，就那麼沈默地替他上藥。

氣氛凝固，彼此的呼吸聲都成了滔天駭浪般的巨響，李赫宰的表情變化千迴百轉，李東海手臂環在胸前也還沒氣消，誰都不開口，直到晚上睡覺時他們都沒再說話。

看到訊息提示的李東海抬頭，剛好看見李赫宰走出待機室的背影。

委屈、憤怒、不甘的情緒湧上，淹得他換不上氣、快要溺斃，閉上眼睛順了口氣，沒有流淚，不可以在這時候哭。他從來沒想過要放手，在別人都說他熱臉貼李赫宰冷屁股、在李赫宰說討厭自己粘人、在李赫宰疏離他不肯讓他靠近時，他從來沒想過要轉身。

可以說他就是倔強，第一眼看到李赫宰就相信他是他的人，不知道是什麼人，但反正一定是重要的、陪在身邊的人。

變成朋友是他的努力，變成好朋友是他的加倍付出，變成男朋友則是剛好，他對李赫宰說了喜歡他，突然就被吻住了。

在這段感情裡，李東海好像總是處於弱勢，他付出得太多、收回的少之又少。

幾年前他甘之如飴，可如果未來依然是這樣，他還願意嗎？如果李赫宰想要他放手、如果李赫宰後悔在一起，他還願意一再挽留嗎？

李東海看向待機室外空蕩蕩的走廊，垂下眼睛。

李東海沒有回覆訊息。李赫宰每隔十秒就看一次手機，搞得曹圭賢很不爽。

「那麼在意東海哥，就直接打給他。」一口乾掉燒酒，曺圭賢拿起筷子吃小菜，皺著眉說。

李赫宰看了眼圭賢，無言以對。是啊，為什麼不打給他？可是打給他要說什麼？如果李東海真的說要分開呢？

李赫宰哼笑了聲，明明是自己說出口的話，為什麼現在害怕聽到答案？

一直以來他都知道的，李東海很喜歡自己。李東海在一開始就是他的小尾巴，李東海喜歡黏著自己，會眨著眼睛叫他半夜陪他看電影、會隨便跑進他房間跟他一起睡、還會故意裝病讓他擔心。他並不傻，李東海的這些小心思代表著喜歡，他都知道的。

他並不是真的不喜歡東海，他只是不明白為什麼東海喜歡他，所以想保持距離，深怕一再突破自己個人防線的東海會看清他的真面目，如果那天到來、東海發現自己不是他所想的那樣，會不會就不要他了？

李赫宰惴惴不安，可李東海沒給他不安的空間，一闖再闖，李赫宰的所有秘密他都要知道，李赫宰退後一步，李東海就往前三步，不顧李赫宰反對地走近他。

李赫宰依然很害怕，怕東海知道他不是個那麼好的人後，會離開他。

這個恐懼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他不願意向東海表明心意的原因，可是當李東海說喜歡他時，他卻沒有忍住，吻了上去。

在一起了，就有分開的那天。李赫宰一直在等那天到來，跟李東海在一起很甜蜜、前所未有地開心，可是像李東海這樣好的人，為什麼會喜歡自己？李赫宰沒有任何信心，他做不出任何有關未來的承諾，因為他根本不敢相信有永遠，承諾的份量太重，他給不起。

如果李東海想，他隨時可以離開，至於自己，就在原地祝福他快樂吧，這是他能做到對李東海來說最好的事了。

曺圭賢喝醉了，李赫宰環著他，把他帶回房間。看著癱睡在床上的圭賢，李赫宰嘆了口氣，想起李東海的睡顏。他滴酒未沾，即便再煩，他也沒有喝酒，因為李東海會擔心。

拿起手機，依然沒有訊息。

他點開跟東海的訊息欄，搜尋「愛你」，在一起的一年裡，有三十幾條提到「愛你」的訊息，只有一條是自己傳給東海的，剩餘的都是東海對他說的。

他對東海說愛他的那天，是一個很冷的冬日，他獨自參加了一個同歲朋友的葬禮，當時東海因為工作沒陪他去，李赫宰突然非常想念東海，腦中產生了跟東海廝守終生的畫面，他一直都愛東海的，可是他從來沒說出口過，因為膽小、因為未來太遠、因為他沒有信心。

在死亡面前，生命顯得更加短促，像休止符一樣突如其來就中斷樂曲，沒人能保證誰可以如願見到明日朝陽初升、又有誰的生命在今天黑夜來臨前就戛然而止。

所以他對東海說了他愛他，甚至去飾品店買了對戒。他沒有給東海那枚對戒，他只是把自己的那枚戒指串在鏈條上，當成了項鍊戴。李東海問過，李赫宰說是媽媽給的、保平安用，李東海也沒有再多說什麼。

這是李赫宰對自己暗自的承諾，他知道他愛李東海，如果李東海想要什麼，他會毫不猶豫地給。就算那代表如果李東海要離開他，他也只能放手。

門鈴響了。李赫宰站起身，看了眼時鐘，已經凌晨一點了，是經紀人突然回宿舍拿東西嗎？

打開門，李東海蓬亂的頭髮映入眼簾，他的眼睫毛沾著雪，戴著口罩，身上穿著素黑的羽絨大衣和黑褲，什麼也沒拿，就那樣站在門前。

「很冷，你怎麼來——」李赫宰話還沒說完，李東海就上前抱住他，狠狠地環著他的腰，把頭側著埋在他的胸膛。

「李赫宰，我不想分開。」李東海的聲音悶悶地，從他的胸口傳來。李赫宰的心臟彷彿停了，擁住東海的手也僵在那裡，眼淚好像要滑出眼匡了。我也不想跟你分開，李赫宰很想喊出口，可是話哽在喉頭，他一個字都說不出。

「你也對我提出要求，好不好？什麼叫如果我想，我們就分開？那你想分開嗎？你的意見難道不算數嗎？」李東海抬頭看著李赫宰，眼淚潺潺地流，眼匡整圈都是紅的。李赫宰搖了搖頭，淚水也流了下來，咬住下唇想克制自己流淚，卻在李東海雙手捧住自己的臉時情緒崩潰。

像提防倒塌時洪水傾瀉而出那樣，李赫宰像孩子一樣哭得止不住淚，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李東海也蹲下去把他環抱在懷裡，一下一下緩緩順著李赫宰的背，不多安慰也不阻止他哭，只是默默陪著他，把身上的暖意渡過去給穿得單薄的李赫宰。

「沒有，」李赫宰好不容易喘上氣後哽咽地說，眼睛低垂看向地板，幾滴淚又滴在地上，他用手抹了把臉，狼狽地看著李東海，「我沒有想分開。」

「那你就不要放我走。你不想分開，就好好抓著我，不要問我想不想走，因為我不想，還有就算我說我要走，你也不能輕易放手。」李東海的淚沒有停，像細水一樣緩緩流下，雖然嘴唇顫抖但一字一字說得很堅定。

「我知道你害怕，我知道你覺得自己不值，可是我可以用盡全力讓你不怕，那你能不能也給自己多點信心，能不能相信我沒有你不行？」李東海抖著聲，說出自己想了很久的話，他知道李赫宰怕什麼、知道李赫宰最大的秘密、知道李赫宰正是因為愛他才甘願做個犧牲者，可是李東海根本不需要李赫宰無謂的退讓。

他要李赫宰不怕、要李赫宰說出自己想要的、要李赫宰相信他們之間的感情。

李赫宰頓了頓，擦乾眼淚，看著李東海。李東海的雙眼很明亮，因為淚水更顯得有神，此刻盈滿了他特有的真摯，他知道李東海不說謊，他的一字一句皆屬真心實意。

「是我⋯⋯是我沒做好，對不起，讓你難過了。」李赫宰用指腹擦去東海的淚，聲音哽咽，今天晚上好像怎麼哭都哭不夠，淚水漲潮一般地覆蓋過理智，所有自我防禦與懷疑都被沖散了。

「你沒有做錯什麼，我只是要你別推開我而已。我很愛你，你要相信這個，不要因為懷疑自己就推開我。」李東海握住李赫宰的指尖，緊緊地牽在手心。

李赫宰垂下頭去吻李東海的額頭，把他抱進懷裡，淚水又開始不斷滑落，李東海的話像定心丸一樣，他發現只要李東海在，就算再風狂雨驟他也不怕，因為李東海就是他這棵樹木的根。

「嗯，」李赫宰低聲地應，把臉埋進李東海的頭髮裡，吸了一口愛人身上淡淡的油桃花香味，「我也很愛你。」這句告白聲音小得幾乎難以聽見，可李東海聽到了。

李東海破涕為笑，把李赫宰推開，在李赫宰疑惑的注視下把手舉起，向李赫宰展示。

在李東海的無名指上，套著李赫宰買的對戒。

「我早就知道是對戒了，」李東海笑得溫暖又得意，雙手環過李赫宰的頸子把他的項鍊摘下，李赫宰的戒指吊掛在他的指尖，兩枚相同的戒指在門燈下反射出耀眼的光。「我在等你給我，可是你動作太慢了。」

李赫宰也笑了，這次淚水是因為開心而流。李東海把戒指從鏈條上拿下，慎重地牽起李赫宰的手，把戒指套在他的無名指上。

這一刻不需要言語，李東海看向李赫宰，眼裡盈著溫暖的光也閃著感動的淚，李赫宰一把捧過李東海的臉，溫柔堅定地吻了上去。

「我答應你不會隨便放手，」李赫宰貼在李東海的耳朵旁，對著自己愛人肯定地承諾，「我也答應你，不會停止愛你。」

李東海縮在李赫宰的懷裡，滿足地喟嘆，「赫宰，你是發生在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一件事。」

李赫宰又想流淚，他緊緊抱住李東海，顫著嗓子回答，「你也是。」

「別再問我想不想分開。吵架很正常，不是只要吵架就會分手。」李東海嚴肅地說，他知道李赫宰對情感的維繫格外不安，有點差錯就覺得要世界末日。昨天吵著吵著他還受傷了，可能是這樣才刺激到李赫宰的吧。

才這麼想著，李赫宰就輕輕地吻上了李東海貼著ok繃的地方。

「痛嗎？」李赫宰垂著眼問，聲音很鎮定，可是快要掉下的眼淚又出賣他了。

「不痛，」溫暖的手掌覆上李赫宰的臉，李東海輕輕靠上去吻掉李赫宰眼角的淚，「可是如果你擔心的話，就多吻吻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