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岸四地跨域浮生錄】第19章：坦克碾碎我的心(上)

踏入八十年代，中國政府擁抱了西方的市場經濟模式，准許國民自由經商，很多人開始下海搞生意，人民從此享受到自由經濟貿易的好處，私有財產在某程度上得到實現，這種轉變讓很多生活在港澳地區、台灣或海外的人們，曾經寄望中國除了經濟制度以外，在政治方面都會有改革開放的一天，以為不久將來中國政治制度的變革也會隨之而來，可是時間證明了這是人們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到了今天2020年在習近平治下的中國，政治結構比以往還要獨裁，人民受到的監控比毛澤東時代更加嚴密，自由和民主的發展空間沒有最惡劣，只有更惡劣。

老實說，在89年六四事件爆發前，我對中國的認知只局限於一個理性層面，但六四事件發生後，才意識到在骨子裡竟然存在著一種民族感情，看到一批又一批北京大學生上街抗議示威，呼喊「打倒官倒」的口號時，內心有種莫名的認同感，繼而當一個又一個年青人加入絕食行列，隨著日子的過去，他們身體健康出現嚴重問題，但中央領導人的反應還在拖延，甚至置之不理時，我的心情不由為這班學子萬分焦急和忐忑不安，這種感覺就是由民族感情所催生出來。

六四屠城之夜，一幕又一幕驚心動魄的場面不斷由電視台轉播出來，血淋淋的畫面陸續出現在日後的報刊版面，最令世人忘懷的一幕是一個站在一列坦克車前的男子，這張「坦克人」圖片相信已有數以億計的人看過，但那種震撼永遠比不上現場直播即時看著的一刻，當時我感覺就像自己拿著手槍在玩「俄羅斯」輪盤的賭命遊戲一樣，假若當時坦克內的駕駛員踏了油門前進，今天的中國可能會不一樣！

雖然這列坦克沒有把那個男子壓成肉漿，但看到中國政府日後對付老百姓的殘忍手段，讓我的心情何等沉重，今天可能很多人會嘲笑我這種民族感情，但事實上當年像我這種人多的是，每當中國大陸發生了天災，港澳地區的人都義不容詞伸出援手，有錢出錢、有力出力，什麽華東水災、坟川地震等等都看到我們的支援絡繹不絕，證明當年港澳地區很多人和我一樣有著相同的感覺。

「六四燭光」晚會更是每年香港維園一項民間發動的全球最大型記念活動，在2020年之前，每年數以萬計香港市民都會自發來到這裡，拿著爉燭坐在草坪上記念1989年6月4號北京天安門廣場及其他地區發生的一連串屠殺事件，雖然今年因為疫情威脅和港共政權的打壓沒法舉行有關活動，但並不代表這個屠殺歷史罪行可以被人忘記，縱使以後在香港或其他地方再沒有類似的「燭光」晚會記念活動，人們依然會以不同方式去追究當年這個屠城責任。

今天覺得很難接受「民族感情」這幾個字的人越來越多，因為中國政府所作所為令人們產生了抗拒，今天我對民族感情的理解也產生了變化，當年看到中國大學生上街爭取民主、絕食抗議那種關心國家的初衷行為深受感動，但今天已看不到這些為國家自由民主發展而站出來的大學生了，「六四」事件對他們來說可能已是一個抽象名詞，頂多只是一道歷史瘡疤，今天中國年青一代大多醉心於物質和私慾的追尋，連他們都不關心自己的國家有沒有民主自由，我們的局外人又為何為他們焦急。

即使民族感情已經淡化了，我倒認為歷史真相仍是要還原、是不能被隠藏的，所以不管中國大陸的人對六四看法有何改變，我仍會堅持「六四」是一宗大屠殺的反人類罪行，必定要接受歷史的審判，並對參與者給予應有的懲罰，讓當年枉死的英魂可以沉冤得雪。

今天在我家裡還存放著一包30多年前的舊東西，那些是1989年的舊報紙，這些東西對於很多人來說只是一堆廢紙，早應該扔進垃圾箱，可是對於我來說卻有另一個深層意義，那是一個歷史時代的見證文件，是中國人命運逆轉的悲慘劇本，如果將來有機會平反六四，心裡上這些東西是一堆證物，就像從兇案現場搜證得來的證物，可為當年被屠殺的死難者作為「呈堂證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