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泰格
張泰格

退役轉業記者,搞不清楚自己是愛貓還是愛狗。關注文學、戲劇和荒謬的生活,收集大量明信片

你“為什麼離開XX”——又是個分裂且無聊的故事

“離開香港”確乎是一種趨勢了,拿著BNO的港人迫於政治壓力和對自由的渴求準備走難,目標是英美加或者是鄉下日本;把香港當做國際城市的鬼佬,本就不視香港為家,不少轉而去了新加坡闖蕩;來香港讀書的內地生們,憧憬著中國的發展機遇,紛紛掉轉車頭回北上廣深發展。

大家的理由也各有千秋,政治、機遇、尊嚴和個人發展,都沒問題,至少遷徙在當下仍然是一種自由。

昨天一自稱在《南華早報》財經板塊工作一年的港漂,寫了篇文章闡釋自己離開香港、離開南早的原因,寫了編輯部的日常、八卦,寫了自己的新聞理想、批評香港看中國的“離地”,最後話鋒一轉寫了自己最終回國投身教育產業的故事。

認真者如著名二流記者@陳牛 還會化心力去評價作者文中自相矛盾的地方,很多圈子內做了5到10年媒體的港漂記者都只是簡單評論了幾句,其實我知道看了文章大家都總有些東西墜在心裡,想說,但是有實在沒有氣力,畢竟很多人都有“年產百篇”的工作在身,更多正經大題目要去處理,難有此心力再駁一個面向內地讀者和她作者本人潛在客戶的鴻文了。

現如今,“為什麼離開某公司”、“為什麼離開香港”的文章,更已經成為了微信中文世界的一種文學類型,這是一種“拋棄百萬年薪回鄉養豬”的謙虛變體。這些文章並非那種“愛之深恨之切”的故事:那些對過去的否定,往往以為著對現在選擇的肯定和支持,這種論述一改職業生涯線性的累積式發展邏輯,以矛盾的方式變相抬高自己,呈現出了人生的“躍遷”式發展。

我見過有曾經的媒體人轉做保險,必然要大肆吹捧過往的媒體經歷,哪怕是沒有前線經驗的老編輯也要特意美化成為“出鏡記者”,以虛榮的方式告別過去的虛榮。前文作者同樣擺出了這種姿態,自豪於自己在南華這樣的大媒體經歷,卻又對其格局視野“怒其不爭”;口中言說關懷中國大眾,擺出來的照片卻又是“僭入”南早主播台和澳門時裝周的採訪照。

這種破壞式的吹捧邏輯某種程度上印證了不少人的“人格分裂體質”,點破出來,多真誠的文章也變得空洞而乏味。

令我不安的是,這種龍應台式的“不管你說什麼,我堅持新聞理想”的說法,其實羞辱了很多真正在努力而默默無聞的媒體人。我不是說工作一年沒有發言權,只不過作者對日常新聞工作者的輕蔑和對堅持新聞理想的自由記者的妄言是可悲的。

講兩個港漂朋友。

W在內地讀新聞,來香港讀新聞,在幾家媒體一直是前線記者,我很少看他寫宏觀報道長文或者深度分析,但是本地調查性的偵查文章卻做出了很多成績,那些調查經常要經歷無聊的放蛇和大規模的資料調查,有的可能發出來也未必有多少人關注,他卻仍然自得其樂,默默無聞踏踏實實的這麼做。而那些新入行“眼高手低”記者所排斥的瑣碎即時新聞,W每年何止寫200篇?他何嘗不知道端的文章完整且豐滿,但他更明白前線的現場呈現、問題追問、事態突變的重要性同樣值得堅守。

Z是國內香港兩地最好的大學畢業,同樣覺得人在香港距離中國太遠,回到北京做過NYT的編輯,不滿足於沒有前線機會,轉投財新,寫出不少優秀報道後正式轉型自由記者,關注了大量北京農民工子弟、北京周邊環境問題的深度報道。她從沒有吹噓過自己的選擇經歷,她做的就是走遍北京周邊的打工子弟學校,踩邊北京各地垃圾場採訪而已。

這是我的兩個朋友,在他們身上我看到一種堅持,也是一種心態和修行,心性差的人是理解不了的,他們要的是人生的“躍遷”。


後記:

坐在主播台上拍照是做記者編輯的一種常規動作,參會者則願意去蹭蹭紅毯蹭蹭背景板。認識的香港記者多了,一個大新聞結束,你會發現他們po出來的照片往往是記者、攝影師、工程師團隊的大合照,你說為什麼呢?

笑靨如花的胡總送給大家

聊聊自己,我跑了些年記者,幾乎沒有跟受訪者有過合照,這是種記者應有的距離感,當然我也沒訪過什麼有權勢的名人,唯一一次和胡錫進的採訪我也沒和他有合照,同行的外國記者和攝影師雖然很不喜歡他不過也一起照了,據說這張合照有可能令他們在中國的採訪活動變得順遂一些,這種“錦鯉”理論確實說服了我,我一下有點後悔沒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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