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结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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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乡人

《上阿甲》的日常

在观看《上阿甲》的前几分钟,我一度把它当成男版的《三姊妹》。

《上阿甲》难免会被拿来跟王兵导演的《三姊妹》做比较。它们有着相似的题材(云南山上与世隔绝的生活),相似的主人公(山上的儿童)。甚至当小孩的舅舅向导演讲起两位主人公小孩的母亲已经改嫁了时,《三姊妹》的影子便不自觉地浮现。

然而《上阿甲》并非男版的《三姊妹》,或者说《上阿甲》在《三姊妹》的影子下拥有自己独特的发挥空间。《三姊妹》以母亲突然离家,父亲外出打工,三姐妹独自留在在村子跟爷爷生活的意外背景为起点,以三段式的形式呈现三姐妹‘孤独’的生存,父亲回家以及父亲带着妹妹外出打工。甚至短版的《三姊妹》的英文名就是Alone。而《上阿甲》呈现的却是‘活跃’的生存,某种程度上,有点像西游记里的花果山热闹却与世隔绝的情景。

图片来自网络,为影片截图

这种活跃体现在导演晋江所呈现的围绕此利华和甲利华两兄弟的日常。10岁的弟弟甲利华放羊,跟伙伴比武,抓老鼠。17岁的哥哥此利华砍柴,喂猪,捉蛇,跟心爱的女孩子通话,独自伴着TFBoys的《青春修炼手册》起舞。这样的日常中,几个场景反复出现:家,半山腰的水池,教堂以及门前的空地。

日常的呈现和强调反映在减少长镜头的使用后对偶然事件的戛然而止和日常化的处理。最形象的就是哥哥最后在悬崖边唱着TFBoys的歌跳起舞来的场景。当此利华独自在山崖边听着《青春修炼手册》时,突然转过身向晋江询问TFBoys三人是朋友还是亲兄弟。晋江被作为一位外来者的人,不得不解答此利华对外面世界的疑问,这一段也成为片中唯一出现导演晋江声音的片段。而TFBoys歌曲和哥哥的舞蹈,在遥远的中缅边界的山上杂糅出城市和边缘山上的奇妙组合。也因此,晋江对这个片段的突然停止,迅速切换到此利华学习宗教习题的场景,使得镜头下的事件本身以片段式存在。因此镜头前的偶然事件在模糊地反映社会现象时,以现场的重复呈现不断架构出怒江大山上的日常。

当然,长镜头的消失一定程度上抹灭了真实性和事件的延续性。而影评人木卫二认为片子的打斗,人质交换和远眺可以被理解为在效仿动作片或者武侠片。在我看来,无论打斗也好,远眺也好,仅仅是两兄弟(或者全山上)日常的消磨行为的展示。反观,片中观看奥特曼的小孩也并未曾以模仿打怪兽的形式打斗。

同时《上阿甲》更独特的维度在于教会对上阿甲的渗透。在为数不多的字幕翻译中,奶奶在屋里的祷告被频繁地提示。而教会的屋子以及门前的空地更是晋江的拍摄重点。在当今中国社会宗教复兴却被压抑的时代,《上阿甲》的教会以更‘异国风情’的形象出现。无论是他们的虔诚也好,专注也好,上阿甲基督教的存在得到导演足够多的注视,但是缺少人类学般的追问。一方面《上阿甲》中基督教可能替代神话成为新的精神指导,另一方面,譬如祖母饭前虔诚的祷告无法在只关注两兄弟日常的90分钟中得到适当的解释。宗教成为日常的一部分,而其中的关联只是呈现而非清晰地试图解答。

《上阿甲》的遗憾也是有的。特别在哥哥打电话给心爱女孩子的片段,夜晚的灯足以提醒被拍摄者摄像机的存在,而哥哥直接对着导演的自白心爱女孩子即将出去学习的消息也足以说明这一点。在我看来,当哥哥告诉导演心爱女孩子要出去‘学习’时,导演本可以追问‘学习什么’来获取更多信息,最后还是选择沉默观察。纯粹的观察式拍摄手法有时难以呈现背景信息。

当然,从另一面来看,似乎晋江愿意保持影片的模糊性,以至于对上阿甲的介绍并非像传统一样放在开头,而是在结尾匆匆告知。这也是《上阿甲》另一个争议的不足。除了在影片介绍上写着‘无户籍’之外,在影片中,我们看不到任何直接或者间接的背景介绍。对此而言,我认为我们需要问自己‘以何样的态度和身份去看待这样的影像?’。无论是影展的中产观众还是独立纪录片的热衷者,这样的影像是否会成为一种与抖音平行的通往边缘的,刻板印象的猎奇集合?就像把噗认为,片子孩子的呈现具有自觉的表演性。表演与否不重要(在我看来也不刻意),重要在于《上阿甲》呈现的片段并未让观众有猎奇的心态,而捕老鼠,杀蛇更像是长期的行为的‘重演’。但是在对日常的‘重演’中,观者以何种形式理解,这是创作者需要思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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