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ianan
Xianan

SOAS性别研究博士在读:非洲性别与政治。

自由赋予我们的是自由吗?我与Unorthodox

人在伦敦的家已经隔离一个多月了,最近一个周对与人沟通,尤其是肢体的接触,越来越浓烈。三月初的时候,我妈就天天给我打电话,问我有没有口罩,家里东西够不够吃,超市还有没有米面。我妈是下岗工人,到我上了大学之后才用上我替换下来的智能手机,所以她的信息来源就是电视新闻。国内报道英国超市的卫生纸一日售光,我妈就打电话叫我快去多买一卷;国内报道大使馆要给留学生发放健康包,我叫我妈别听风就是雨,国内新闻都是给你们说好听的,结果一天不到,大使馆开始统计各学校的中国学生住址,组织健康包的发送。我妈每天早上给我发一个从网上下载下来的安利图,一般是鲜花或者小和尚配图,内容一般是“平安“”健康“”顺其自然就是福“这种画风。

我刚开始是很反感的,甚至每天早上不知道怎么回复这种图片。后来我就给我妈说我吃了什么,我有一次把我做的乌冬面发给她,我妈问我怎么这么面条这么粗,让我回山东了给她做;我种的牛油果发芽了,我妈就问我什么是牛油果,其实我也不知道是啥,就说外国人喜欢抹在面包上那么吃;我还跟给她发了一张我最近在公园外面的照片,问她我是不是胖了,我妈说就是肚子显得胖,还能继续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却构成了我每天在家隔离的爱的来源。

英国的每周四晚上八点,我们都给在一线的医护人员鼓掌。我觉得挺好的,也想自己尽一番力气,就报名了做拨打电话的志愿者。等了好几天,一直没接到任务,就在推特上找了一下其他志愿者的打电话经验,很多人都说ta们打电话中的好多人都是老年人,生活在后工业化的伦敦虽然生活便利无忧,但是身边没有子女,都挺孤单的。我这个礼拜就给我奶奶打了个视频电话。智能手机进入奶奶的生活已经五年多了,她还是拿它当座机用。微信视频打了几次都不通,我就用英国手机给她打了个电话,她接起来问我是谁,我说你孙女啊,接微信啊奶奶。就这样,我和奶奶终于在微信上视频了。我问她在家闷不闷,她说闷啊,说在家坐的屁股疼,然后呵呵的笑了。我说你下楼走走啊,然后她就开始给我抱怨家门口总是有登记的,她觉得很麻烦。我问她那你怎么去买菜呢,她说家附近的集市拆了,现在商铺都在室内卖了。哎,我却感叹现代化的狂潮已经推到奶奶家门口了。

来自Unorthodox电视剧。在柏林的她,是自由自信的。


今天晚上看完了Netflix上的新剧Unorthodox,讲的是美国纽约的Hasidic犹太社群中的一个刚结婚的少女,再也无法忍受社群和家庭的束缚和压迫,不远千里来到柏林,追求她未完成的音乐梦想的。我虽然不是什么宗教社团中被压迫的少女,但是也在这个逃婚少女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西方,是自由的方向。在柏林的人是自在的,性是自由的,发型可以是剃光了的,音乐教授和同学是乐于助人的;在犹太社群中,人是没有自我的,性是不可知且痛苦的,年轻人是没有发言权的,边界是不可逾越的。所以逃婚少女要来柏林,这是自由的方向。我们中有多人向她一样,不是为了逃脱婚姻或者宗教,也不约而同地来到了这个自由的目的地:西方。可是,自由背后是什么?

我第一次来伦敦是2017年9月,在地铁站旁边经常看到有人睡在大街上。我刚开始以为这些人是“非法”移民,所以没有地方住。一年后的一天,有一个白人女性在一个公交车站向我乞讨,我表示迟疑,她操着浓重的英国口音跟我解释她为什么需要钱,我最后给她五磅。这次事件之后,我才知道原来英国的很多无家可归的人有精神健康问题。为什么在资本主义食物链最顶端,却各个都不开心呢?这个答案可能已经被多少科学家研究。但我自己知道,性的自由不仅让我体验到对我自己身体的主体性,也经历过因为无数负心汉而昏天黑地的伤心流泪;旅游的自由不仅让我体验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也让我跟我家人相处的事件便少了,我对路上的“陌生人”的人生故事要比对我家人的更了解。这一切,让我感到孤单。

我们既不希望自己生活在一个充满无法挑战的规则的世界,但又对这个充满选择自由的人生充满困惑和迷茫。那,谁不是unorthodox里面的逃婚少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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