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哥
鋼哥

從物理到電機工程再轉到資訊傳播,最後落腳在社會學。衣櫃拿來當書櫃擺的人。我常在媒介生態學、行為經濟學、社會學、心理學、哲學游移;期盼有天無產階級可以推倒資本主義的高牆的兼職家教。

📝📝:物件筆記|鏡子

鏡子轉換了人類觀看的視角,從一個第三人稱的角度看見從未見過的自己。
Photo by Fares Hamouche on Unsplash

我每天出門前都會看著鏡子抓頭髮,我對於手撥油頭的髮流曲線有一種偏執的熱愛,甚至在外上個廁所都會格外撥弄一兩下。基本上,在我抓頭髮以及整理髮型的過程,鏡子對我而言是個很重要的物件,若是沒了鏡子,我這一切在頭上的努力都將前功盡棄。

鏡子轉換了人類觀看的視角,從一個第三人稱的角度看見從未見過的自己。在沒有鏡子的年代,人們只能透過他人「看見」自己,鏡子發明之後,主體能夠以自己的雙眼看見鏡子裡的自己。自那之後,打扮自己變成一個可以親力親為的生活日常;然而,我們彷彿沒有意識到鏡子裡反射的自己並不是真正的自己。

我並不是在埋恐怖片的劇情,確切地說,鏡子裡所反射的成像是左右相反的自己。多數人的左右半邊臉並非完全對稱,五官總是有些微地不一致;有些人左眼稍微大一些,有些人眉毛稍微低一點,而我本人則是右邊的嘴角會微微地上揚,左邊的嘴角則自然下垂,導致在照片裡永遠只能捕捉到我半邊笑的臉。不過,這無傷大雅的瑕疵似乎對我們的日常生活不構成問題,甚至因此研發其他衍生產品,如:凸面鏡、凹面鏡、單面反光鏡、甚至你把手機螢幕擦乾淨後也能成為一面臨時的鏡子。而這些衍生產品也分毫不差地複製了平面鏡皆共享的左右相反的成像。

這一張即可明顯地看見我的兩邊嘴角的不對稱

左圖為虛像的光線成像路徑,右圖則為實像的光線成像路徑,圖中所見〝 I 〞即為成像的位置(來源:維基百科)

在成像的物理分析上,大抵分為「實像」(real image)與「虛像」(virtual image)。當光線經折射、反射後得以匯聚成像即為實像,如:攝影相機、電影攝影機、以及針孔成像。反之,當光線前進的方向無法經由折射、反射而成像,最終將以前進方向之反方向延伸於鏡前匯聚成虛像,如:一般生活使用的平面鏡。實像和虛像最大的不同在於,實像可以投射在空白的紙上或牆面上,虛像則無法被投射而只能被人眼觀測。

事實上,國中學到光成像時,我便對虛像一直有個糾結的矛盾:既然我們知道在平面鏡上的成像其實是虛像,那麼我們有甚麼理由要相信鏡中的人就是我們自身呢?如同,當我們戴上虛擬實境(Virtual Reality, VR)的眼罩所看到的世界再怎麼「真實」,在使用的過程中也知道那是假的,是一個被「模擬」出來的世界。同樣與虛擬實境共享著 “virtual” 一詞的虛像,是否也能說鏡子裡的我不過是一個看起來像「我」的模仿呢?

而矛盾的地方也在此展開。即使我知道在眼罩裡看到的都是假的,但是當我玩遊戲時眼前閃過殭屍的動畫,我仍會被嚇得放聲大叫;當我在虛擬的世界裡站在懸崖邊緣搖搖欲墜時,我也可以切身地感受到我的雙腳正在發抖,心跳也隨之加快。同樣的,鏡子裡的那個「我」是否為真似乎根本不要緊,我只需要「相信為真」,那麼他也能帶給我在打扮自己時的肯定力量。

Photo by Caroline Veronez on Unsplash

不論真假,鏡子,賦予人們最大的權力,便是把認識自己、看見自身的主控權交還給了每一位個體。在這之前,我們只能透過他人的雙眼看見自己,換句話說,我們將視域的自我主控權交給了他人;然而,鏡子問世之後,每人手上皆有一面鏡子,藉由它精緻打磨的光滑平面,我們從他人手上接回了視域的主控權也清晰地看見了自己的樣貌。

即使,每當我照鏡子時仍會敲響那虛假的鐘聲,響亮的回音勾起了我對於虛像的糾結,而那餘聲至今仍不絕於耳地在我腦中蕩漾;不過,我仍需要眼前這面鏡子吹整我的頭髮,好讓我在面對他人時能清晰「看見」他們眼中的我是甚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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