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隅
无隅

理论和实践中的壁障必须被打破, 思维和社会的夹角应当被敞开, 久居黑暗的角落需要被烛照—— 在行动中扬弃异化, 这就是无隅的意义!

悼李文亮医生

作者:冯希夷

6号晚上十点半左右,我在群里看到有人发微博图片,图片上的消息令人失声——一位名为@骨科关医生 的微博用户发微博称,“用生命预警的英雄。李文亮医生今天抢救无效,去世了。。。”这则消息从微博传到豆瓣,又传到无隅的读者群里。我起初以为这只是留言,毕竟李医生这样刚正不阿、鞠躬尽瘁、敢为天下先,哪怕是被污蔑为“造谣”,却仍然要把真相告诉世人的傲岸君子,应当是有浩然正气护身,满天神佛加持,又怎么会不测呢?况且李医生正当壮年,作为医生也必然知道如何保养身体,本不是新冠肺炎的危重人群——前几日接受采访时还说自己正在好转——从医学上讲,也不应如此。

但我却又隐隐间感到这怕不是空穴来风,毕竟那位@骨科关医生 是同济医院的大夫,无论是出于职业操守还是社会公德,都不会如此下劣——少顷,不少医生都在微博上转发消息,我越发无助,我只是在群里歇斯底里地反复说“这是造谣!这不是真的!”但我总是还有所希冀,期待权威媒体能够辟谣,能够提供让事情反转的消息,但,三分钟后:《新京报》、《经济观察报》、《环球时报》等媒体纷纷发微博证实了李文亮医生的死讯。@环球时报 写道:“《环球时报》记者6日晚从多个消息源了解到,武汉市中心医院医生李文亮因新冠病毒感染的肺炎于当日病逝。”

虽然之后一度“反转”,媒体们都在“辟谣”,李文亮医生也重新被“抢救”——但他还是在2月7日2:58分去世了。


我不知道我在什么地方,我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说不出哪怕一句话,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多年来第一次失声痛哭——

我更不知道,为什么苍天无眼、大地无心,“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

我无法压抑我的悲痛,我无法压抑我的愤怒,我无法压抑我的眼泪,我无法压抑我的号啕,我无法压抑我的咆哮。

我的悲声似乎吵到了我的父亲。他推开我的房门,问我怎么了。

我说:“第一个爆出新型肺炎的‘吹哨人’李文亮医生去世了。”

“他不是前几天接受采访才说自己有好转吗?”

我带着哭腔惨笑着:“可是他就这么走了啊!”

父亲也许是被笑声吓着了,他带着愠怒:“你是一个成年的孩子了,你遇到事情要冷静,不要发出这样的笑声,不要这么哭。你要懂道理,这次疫情中有很多死难者……”

我忍不住了:“要懂道理的人是你,不是我!见到这种惨剧如果哭不出来,这样的人……”我不想再说什么,我反手锁上房门,我觉得我需要写点什么——虽然我觉得作为百无一用之人,我不配——去纪念李文亮医生的英灵。


但这一刻,微博的热搜却被撤下去了——虽然排名第一的热搜只有六千多万阅读而#李文亮医生去世#有1.4亿阅读(2月6日23点)——但它还是被撤下去了。


李文亮医生的事迹,每一个上网的中国人都再清楚不过了。他第一个在微信群里爆出武汉出现不明肺炎疫情的消息,是这次疫情的“吹哨人”。

他起初参照检测报告上“SARS冠状病毒阳性”的白纸黑字,提醒朋友注意防护,说他们医院确诊了7例SARS,但很快,他又更正说“是新型冠状病毒”,正在检测。但1月3日,有关部门找到了他,强迫他签署了一份所谓的“xunjieshu”,要“依法对你在互联网上发表不真实的言论的违法问题提出警示和训诫”,声称“你的行为严重扰乱了社会秩序,你的行为已超出了法律所允许的范围!”李医生也成为了被查处的“造谣者”们中的一员。

李医生默默地签字、画押、收下了这所谓的“xunjieshu”。

但李医生没说什么,他没有辩解,他马上就回去投入工作,李医生继续接诊病人,接诊患有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患者——他开始咳嗽,开始发烧,开始无法工作。他住进了医院,住进了ICU,他一直无法确诊。

李文亮医生已经躺在病床上不能起身的时候,他接受了财新记者的采访,他说:“康复以后我还是要上一线的,现在疫情还在扩散,不想当逃兵。”

2月1日,他生前的最后一条微博,他说他“确诊了,心理石头落地了。”

2月7日,在一番“抢救”之后,李文亮医生与世长辞。确实“抢救”了很久。但有些报纸所期待的奇迹,终究没有发生。李文亮医生于凌晨2点58分去世。


                       (此处本来有图)



看看这封“xunjieshu”罢!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是XXX的耻辱,却是李先生的光荣!”耻辱的不仅是发出xunjieshu的个人,不仅是有关的所谓规定——

更是那听信宣传的,当时为xunjie他拍手称快的人!更是那些看到事情发生,却冷眼旁观的人!是我们每一个随波逐流的人!

那两个问题,“你能做到吗?你听明白了吗?”——难道不也向我们宣示着威力吗!

这封“xunjieshu”,必然会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但,我们无论如何愤怒,如何悲哀,李医生都已经走了。我说不出什么,我也觉得语言是无力的。

如果语言真能“言出法随”,那么为什么新型冠状病毒不能“有限人传人”?如果语言真是“金科玉律”,为什么新型冠状病毒的疫情不能持续维持在41个?如果语言真的“千金一诺”,那为什么,新型冠状病毒的疫情到1月20号前后,才真正的被重视?

如果语言写出的法典真的如此完美,为什么疫情会到今天这步田地!

李医生走了,李医生永远离开了我们。

浩然正气没有护身,满天神佛未曾加持——它们都不存在,它们都不存在啊!

李医生死了!李医生死了啊!李医生不会再活过来了啊!


但我们还活着,但我们还活着。李医生的肉体虽然已经长眠,但他的精神绝对会与世长存,他的精神会作为我们的精神,会作为历史的精神,永远地长存于这世间——

因为,历史不是抽象的东西,历史就是人们的活动的总和,历史就是我们所创造的,也是我们所见证的,我们不能忘记,我们不应忘记,我们也不会忘记。只要我们将李医生的去世烙印在我们的心底和骨髓中,将他的精神发扬在我们的实践中—,历史就一定会永远铭记李公!李医生那刚正不阿、鞠躬尽瘁、敢为天下先的精神,也必将成为我们追求公平、正义道路上最好的明灯!

李文亮医生,就是那“埋头苦干的人,拼命硬干的人”——他甚至用自己的行动,教导了我们什么叫“舍身求法”!

李文亮医生是民族的脊梁!


我已经说不出什么,写不出什么了,就让我们永远铭记这个夜晚,铭记我们的悲痛,铭记我们的怒火,并永远记住那五个字:

不能!不明白!


呜呼,我说不出话,但就以此祭奠李文亮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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