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 the next life, It won't be sad getting old

在陽台塞著耳機，聽不到車的超速聲、迎著十八樓刮來的風聲，時常一坐就一個多、兩個小時，把一張專輯聽完。

記得往花蓮的鐵道吃過池上便當的幸福感，記得往輕井澤的途上你說怎樣都會支持我做想做的事而頓時一切有了依據。記得第一次看 《Before Sunrise》時的震撼，也想在列車上跟一個喜歡漫漫對話的人相遇，不再前往目的地，勇敢地選擇在中途下車，散一場不會散完的步，到唱片店聽同一秒聽過的音樂、在入夜的咖啡店以手指裝作聽筒，面對面在電話裡對話，一散就散到往後二十年，從一座城市到一座城市，散到你成為了小說家，散到你在島上的海邊，憶起第一次散步的對話。當對話成了核心，思想的互換，就在散步之中流動起來。極度觸碰。

在家裡也會塞著耳機，甚至在床上如是，思緒不會停止，記得坐過迂迴的鐵路，一路從南邊到東邊，有一種不知何時才會到達的感覺，蒼蒼涼涼，直到看到更蒼涼的大海。你說我像海，以理解去嚥下難以消化的事物，一口一口那樣的，吃掉你、吃掉我之間的錯誤，而不會消化不良。現在我說我也能如此，理解你對我的不理解，嚥下你難以再嚥下的。

深夜時份，有人在對話框留低一首歌，我跟不同人之間都有這個習慣，留低一首歌，不comment、不描述，若把它聽起來，就投進一個懷抱。

In the next life
I'll jump in the water when it's cold

In the next life
It won't be sad getting old

In the next life
I'll know how to pose when you take a picture

In the next life
I'll like the sound of my laughter

In the next life
It won't be so hard to say your name

很多不盡如意的事，但願下輩子能把它們做到。在昏暗起來的湖邊，快要打烊的老婆婆的店，我吃著牛油吐司，你不知道會下雪，只穿了一件單薄的牛仔褸。我們在下雪的湖邊拍了些照片，現在重看，記得湖裡山裡曾經有二十多歲的我、三十多歲的你來過，是這輩子的事，如果有下輩子，但願有些事可以做得更好，例如是衣衫單薄地等待它下一場更狠更大的雪才離去。

我有在懷念生命裡不同的人，從十多歲、二十多歲、三十歲、發生過的、不曾發生過的，在我腦裡想像的，我以為在場而其實不曾的。但我沒有留戀任何人。認識過的人，留下的對話很多，而沉默更多。有深深觸碰過的，而終究失散的更多。有關自身記憶，可以回想、演繹、賦予有了距離之後的二度解讀。可以這天拾一節、明天拾一節，把忘記了的成為記住的事。可以讓記憶在深夜的時候像一只獸跑出來，按著傷口走進去。

長大了就好，長大了不會遺憾、不會眷戀，只有知道一切如何走來。曾經不解為何自己如此情感泛濫，後來知道這是對應殘酷世界的方式，如是成了正比。以喜歡、對話、想像、陪你走一段路、發一首歌、分享書目、向你述說想法、努力記住一瞬的觸動，以裡面生長出來的善意，面對讓人失望的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