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Black opal

從前，有一對兄妹，哥哥叫做歐，妹妹叫做珀。

哥哥活潑開朗大方，妹妹愛哭敏感內向。

妹妹出生的時候，他們的母親便因為難產而逝世。而他們的父親哀慟欲絕，更因此染上了酗酒的惡習。
只要父親一喝醉，看見妹妹那張像是總飽含著水份，隨時要向下滴落的小臉，便會把手上所有的東西都往妹妹身上招呼，一邊打還一邊罵:「哭哭哭，都是你這個掃把星，害得老子家破人亡。」

而這個時候，哥哥總是會撲向爸爸，用他同樣幼小的身軀抵禦爸爸的攻擊，一邊吃痛，嘴裡一邊不服氣:「她是我的妹妹，你不准打她!」

妹妹總是在哥哥單薄卻溫暖的小身版下止住哭泣，然後筋疲力盡的沉沉睡去。

在她有限的世界觀裡，哥哥的環抱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最好的地方。

一年年的過去，父親的拳腳愈發虛弱，而兄妹倆也如同春日裡的草花，以肉眼可見的驚人速度成長茁壯。

在父親死於酒精中毒之前，哥哥就已經長成了一個聰慧練達，長袖善舞的大小夥子，而妹妹依然敏感纖細，像是一朵春雨將至的雲，隨時準備在臉上來一場滂沱大雨。

兄妹倆開始相依為命。妹妹多愁善感，天上的雲、地上的落葉這些哥哥眼中再普通不過的東西，在妹妹眼中都能夠成為一幅引人入勝的畫。而哥哥便把妹妹的作品拿到鎮子裡賣。

因著哥哥的長袖善舞，妹妹的畫越賣越高價，日子也終於不再過得有一搭沒一搭。

在某個妹妹的畫在鎮上的拍賣會中拍得第一高價的日子，妹妹流下了喜極而泣的眼淚。
淚水砸在大地上，沒有如以往一般碎裂成晶瑩的水花，而是凝結成了一顆又一顆帶著虹彩的石子。

這些石子閃出的光澤讓哥哥簡直睜不開眼睛，於是哥哥把妹妹的眼淚一顆顆的收集了起來，運到了鎮上賣。

想不到這些眼淚居然比妹妹的畫還好賣，隨便一顆最小最普通的，就賣了妹妹所有畫加起來的兩倍價錢。

從此，妹妹的愛哭終於不再是一種缺點。

因著妹妹的眼淚，他們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們有了鎮子裡的人們都有的磚頭房、紅木床，哥哥的交遊階層也越來越廣，甚至在某個因緣際會下，結識了宰相。

宰相對妹妹的興趣比對哥哥高太多了，要是能說服哥哥把妹妹獻給皇上，那麼世代罔替的榮華，不就在手裡啦?

可哥哥怎麼能讓宰相得逞呢?那可是他的親妹妹，要把妹妹獻給皇上的這個人，必須是他。
哥哥對妹妹的情義，從知曉妹妹能夠哭出石子那天開始，便不再一樣。

可妹妹不知道身邊這些人對她的惡意猜想，她只覺得曾經那麼保護她的哥哥，看起來和爸爸越來越像。

在某個平常不過的晚上，哥哥醉醺醺地，一回到家便開始翻箱倒櫃:「不夠，不夠，我還要更多...」
妹妹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被哥哥一巴掌打翻在地:「哭啊，你給我多哭一點啊!」
隨著這一巴掌擊中妹妹的，是哥哥帶著酒氣的辱罵:「在宴會上他們都瞧不起我，說我整天捧宰相的XX，我需要更多的錢，我需要更多的石頭啊!」

妹妹只覺得耳朵裡嗡嗡作響，這是哥哥嗎?還是藉由哥哥之身肉其白骨，從地獄裡爬回來的爸爸?

哥哥見了妹妹只是呆呆地看著他，又補了一腳:「我叫你哭你聽不懂啊?只會掉眼淚的白癡，為什麼連哭都不會了?你知不知道我每天在外面有多辛苦?要不是你，媽媽才不會死掉，我也不用每天在外面被別人侮辱!」

妹妹現在確定了，他不是哥哥。
哥哥愛她護她，寧願自己身上布滿瘀紫也捨不得她受傷。

那麼這個長得很像爸爸的年輕男人，一定就是爸爸還魂了吧。

隔天，陽光照進了房裡的一片狼藉。
哥哥被自己身上的一身餿味給驚醒，坐起身來只覺得頭痛欲裂，緊咬了一夜的牙關痠軟，滿口都是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放著一塊妹妹的眼淚，底色濃墨漆黑，在陽光下卻像是蘊含了一整個絢爛的海底世界。

哥哥抓著石頭，心裡想著妹妹果然還是愛他的，漱洗打扮了一翻便興沖沖地進了皇宮。

那顆黑裡透著斑斕的石子被鑲在了皇帝的冠上，哥哥也被封為了皇家首席珠寶商。
可妹妹卻再也沒有回家。
唉，要是他有發現屋後古井邊，妹妹擺放得規矩整齊的鞋子就好了。

再後來，宰相舉報了哥哥，說他根本就沒有源源不斷的這種石子可以獻給皇上。

哥哥因此被以欺君之罪關進了大牢裡，死刑執行前，他發現他早已想不起來妹妹的長相。
只記得妹妹第一次哭出的眼淚，所照進他眼睛裡的虹光......

照片是同事的太太【沐持珠寶礦石原創】所提供的，她是一位超級厲害的珠寶設計師以及鑑定師，也是一位很厲害的心理諮詢師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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