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轻海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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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研讀、細讀文學作品,鑽研文學翻譯,也喜歡把社會與政治當作文學作品研讀。

芥川龍之介見辜鴻銘的諸多問題

(编辑过)
讀芥川龍之介102年前寫的中國遊記,發現很多有趣的問題。或者說,獲得很多有趣的今昔對比、發現,感悟,涉及文學、人生、政治、文化、教育、寫作、歷史。
芥川龙之介(1892 - 1927)、辜鸿铭(1857 - 192)

1921年,芥川龙之介作为日本大阪《每日新闻》的特派员到中国进行采访报道,其间他采访了辜鸿铭,而且显然是把辜当作奇葩来看。

当时芥川龙之介30周岁。彼时仍年轻的他作为著名小说家在日本已经功成名就。辜鸿铭则已64周岁,但作为一位特立独行的学者和名士,辜在中国也已经功成名就。对辜鸿铭来说,芥川龙之介算是孙子辈的晚辈后生。

那时的辜鸿铭已经以其许多方面的言论包括奇葩言论而闻名世界。不少访问中国的外国人专门找他、见他,为的是听他发表各种奇谈怪论以便写出来自娱自乐也娱乐读者。辜鸿铭本人显然也乐意扮演那种以装傻来显示机智、进行讽刺的滑稽角色(此处所谓的 “滑稽” 是司马迁在《史记》中所说的滑稽;《史记》中有 “滑稽列传”)。

在另外一方面,芥川龙之介以小说写手享誉世界(主要是因黑泽明导演的电影《罗生门》)还是那以后30年的事情,因此,芥川龙之介1921年到中国进行采访报道,寻访辜鸿铭也应算是随大流寻访名人。

生活在民国的辜鸿铭以王朝遗老和中华传统文化拥戴者和代言人自居。他留学英国多年,英语非常好,他赞美王朝帝制,赞美女子裹小脚,赞美一夫多妻多妾,因此是当时货真价实的文化和政治奇葩。但他也是一个当时和后世的货真价实的富有智趣的人。

聪明得要死的芥川龙之介当然应当知道,写辜鸿铭是一种挑战,因为好玩的话题前面的人大都写过,读者期待看他会写出什么新花样、新视角,是否能比他人写得更深入。

细读芥川龙之介写的中国游记《北京日记抄》中的辜鸿铭会见记,越读发现问题越多。有些问题显然是芥川龙之介故意设置的悬念,其意图是引发读者思考,而他自己也在思考(且不一定最终想明白了)。还有些问题则是今天的读者才会有的,是他自己不太可能有意识的。

以下要列出我所看到、想到的一些(但不是全部)问题,并附带简短的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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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方便讨论,这里先贴出我尽力贴近原文翻译的芥川龙之介的辜鸿铭会见记(芥川氏的原文也贴在本文的最下面,以方便懂日语的读者对我的译文提出批评)。

芥川龙之介的辜鸿铭会见记

访辜鸿铭先生。被差人引入厅堂。素壁悬挂石印挂福,地铺地毯。虽或有臭虫,仍可谓淡雅可爱之厅堂。

等候不及一分钟,即有一目光囧囧之老人推门而入,以英语说:“欢迎,坐吧。” 此即辜鸿铭先生也。灰白发辫,白大褂,面庞因鼻短而颇似大蝙蝠。先生始与仆交谈,将数张对半剪裁之草纸置于桌上,手持铅笔疾书汉字,英吉利语滔滔不绝。对我等耳欠灵光之人而言,此诚为便利会话之法也。

先生南生于福建,西学于苏格兰爱丁堡,东娶日本女子,北居于北京,因以东西南北之人为号。英语自不待言,亦通德意志语及法兰西语。然与young Chinese相异,不崇拜西洋文明。先生骂詈基督教、共和政体、机器万能之余,见仆着中式装,说, “没穿西服,佩服。惜乎没有发辫。” 与先生交谈三十分钟,忽有一八九岁少女进入厅堂,似羞涩。盖先生女公子也。(先生夫人已过世。)先生手扶女公子肩头,以中国话细语,女公子即小口张开,朗诵以吕波歌 “以呂波耳本部止千利奴流乎和加......。” 想必为夫人生前所教。先生似满意微笑,仆略感sentimental,唯睇女公子颜面而已。

女公子退,先生再与仆论段,论吴,并论托尔斯泰(托尔斯泰曾致书先生)。论来论去,先生兴致高涨,目光益发如炬,面庞益发似蝙蝠。自上海启程时,琼斯握仆之手曰,“紫禁城可不看,看辜鸿铭不可忘却。” 此言诚不我欺。我亦为先生之论所感,问先生何以慨于时事又不欲涉入。先生当即作答。仆不巧未懂,再问, “可以再说一遍嘛?” 先生似郑重其事大书于草纸,“老,老,老,老,老,.......。”

一小时后自先生府邸出,走向东单牌楼旅馆。微风吹拂成一行合欢花,斜阳照射仆之中式装。然先生蝙蝠般面庞在仆眼前徘徊不去。走向大街时回望先生门——先生,幸勿咎,仆未叹先生之老,却已赞仍年少有为自身之幸。

这里需要一个小注解:琼斯,当时驻中国一西方记者。

另外,还再需要一点简单的补充说明。

原文只有不长的这几段。译文是浅显的文言文,并不是译者蓄意炫耀或卖弄文笔的产物,而是因为原文基本上都是浅显的日文文言文,有两三句简短的口语夹杂其间,因此,这里的译文只是萧规曹随,追随原文(而且追得难以亦步亦趋;但芥川龙之介本人也未能一以贯之自始至终地使用文言)。

原文中用日语字母(片假名)拼写出的英语,译文直接将这种拼音还原为英语以显示是外来语而并非日语。但这种拼音还原也有一个问题,这就是,用拼音拼写出来的外来语时常有讽刺的意味。例如,在翻译时把当今中国中文口语中 “图样图森破” 这样的拼音(音译)直接还原为too young too simple,就会丧失 “图样图森破” 原有的那种一言难尽的讽刺意味。但这种翻译损失是不可避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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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我读芥川龙之介的辜鸿铭会见记所看到和想到的若干问题。

1.臭虫

假如今天芥川龙之介再以《每日新闻》特派员的身份采访辜鸿铭这样的争议人物,报社编辑几乎可以肯定不会让臭虫在他的新闻人物特写中发表出来,因为今天的编辑会认为这种与采访主题无关的明显展示贬损或展示采访者个人偏好(洁癖)的词语不应出现在新闻报道/评论中。

2.辜鸿铭的鼻脸

作为小说家,芥川龙之介可以尽情地写小说人物的鼻子。例如,他的一篇著名短篇的题目就是《鼻子》。他也在他的另一篇著名短篇《罗生门》中写了主人公脸上的脓疱。但他以新闻机构特派报道员的身份写新闻人物如此写辜鸿铭的鼻子和面庞,这是现在正规的新闻机构不准许的。

从另一方面来说,芥川龙之介虽然是以新闻机构的新闻报道特派员的身份访问中国并发表文章的,但他的文章写法还是小说家的写法,其中包括不回避甚至反而突出自己的个人偏好,个人观点。当然,现在的新闻记者也可以不回避甚至反而突出自己的个人偏好/观点,但时代不同了,现在的记者不能展示芥川龙之介那样的个人偏好/观点。

又,辜鸿铭有照片在,芥川龙之介缘何说他因鼻短而显得脸像蝙蝠也令人匪夷所思。

3.外语 / 英语

在这篇不长的新闻人物特写中,一个若隐若现、贯穿始终的主题是外语。芥川龙之介为什么要用日语片假名拼音写出英语young Chinese(年轻的中国人)?他如此用片假名究竟是在讽刺谁?这样的问题就跟现在的中国人为什么在行文中写出 “图样图森破”(too young too simple) 、究竟是讽刺谁一样不好说。

辜鸿铭的英语非常好。芥川龙之介在东京帝国大学虽然学的也是英语,但对英语是否跟辜鸿铭一样娴熟就不好说了。辜鸿铭不懂日语,芥川龙之介则不懂汉语(他能解读的汉诗汉文对他来说仍是外语,他听不懂也说不了),在他访问中国期间只是会说 ”不要“ 等屈指可数的现代汉语词语),因此两人会面交谈显然用的是英语。芥川龙之介说他不巧没听懂辜鸿铭的话,大概是有点英语听力问题。

在芥川龙之介的时代,日本和中国的英语教学还是注重文本阅读,学生听、说、写的能力普遍低下,想必芥川龙之介也不例外。他虽然很聪明,但跟多年留学英国而且在英国大学拿到学位的辜鸿铭相比,他显然要略逊一筹。芥川龙之介自己也承认,他在东京帝大上学时醉心于文学创作,根本就没在英语专业学习上好好下功夫,毕业论文也是毕业在即前的一个星期匆忙拼凑出来的玩意儿。

除了英语娴熟之外,辜鸿铭还懂法语,德语,但芥川龙之介不懂。然而,富有讽刺意味的是,辜鸿铭和芥川龙之介的例子告诉我们,大致靠谱地了解和理解世界大势有时候可以跟一个人是否懂外语或懂多少门外语无关。

4.外语与辜鸿铭小女儿

作为一个从小学英语(辜鸿铭是马来西亚华侨,彼时的马来西亚是英国殖民地,英语教育是必然的)而且可以娴熟地使用英语、深知英语/外语用处的人,辜鸿铭让小女儿给芥川龙之介背诵日本的以吕波歌(由47个不重复的日语字母组成的日本传统诗歌,)并以此显得骄傲,芥川龙之介说这景象让他 “略感sentimental(伤感)”。他这话可谓意味深长,可惜没有展开。没有展开,或许是因为他感觉不必,也可能是因为感觉不能。

毫无疑问,以吕波歌对那可怜的小女孩来说毫无意义,就像是当今中国人读 “以呂波耳本部止千利奴流乎和加......” 会感觉毫无意义一样(这些音所表达的大意是 “花色亦香会消散,今世......”)。

作为今天的读者,我读到芥川龙之介描写的那小姑娘背诵以吕波歌时也有感伤,而且是两种感伤:(一)小姑娘这么小就失去了母亲,老爹爹又这么老,而且不会说日语,母语日语对这小姑娘变成了不可解的外语,因此丧母对她来说是双重的巨大损失;(二)小姑娘的没有理解的背诵其实是做无用功。

关于后一种感伤,我还可以再补充一个亲身经历的故事。几年前,曾经在这边的一个小公园里看到一个从中国来帮着女儿带外孙女的中国女子。她指着七八岁的外孙女对我颇骄傲地说:她唐诗三百首已经能背过将近二百首了。当时听到这话,我也是跟芥川龙之介一样“略感sentimental(伤感)”,心想:与其让小女孩花那么多的功夫背诵她基本上完全不理解的唐诗,让她自由自在地尽情玩耍享受童年多好。但我这话只是留在心底里,没说出来。

5.为什么要用文言文

芥川龙之介给早就普及言文一致的日本的报纸读者写文,写报道,为什么要用文言文?简单的、靠谱的解释大概是,当时日本作家、民俗学学者柳田国男用浅显文言文写的《远野物语》在日本还时兴,当时的读者还喜欢那样的文体。

6.辜鸿铭论段,论吴

芥川龙之介直接在文中写 “论段,论吴” 且不加任何解释/说明,显示了他认为(assumed)他的日本读者知晓并熟悉当时的中国新闻人物段祺瑞(曾任民国政府总理)和吴佩孚(曾为民国北京政府军上将)其人其事,因为当时日本报纸对中国的报道足够及时和详尽。他的这种看法或许是对的,但现在的编辑不会放过他这种写法,必定会要他或替他添加简单的解释/说明。

7.芥川龙之介绝对没想到

1921年芥川龙之介在访问中国期间对当时的中国人、尤其是中国文人所享有的表达自由非常羡慕,因为在当时的中国,无论是积极主张帝制的人如辜鸿铭还是坚决反对帝制的人都可以就帝制的存废问题畅所欲言。他当然不可能想到,他访问中国大约100年后,中国人失去了自由谈论帝制的自由(而且在可见的将来拿不回那种自由),中国有一本题为《走向共和》的书因为否定帝制而成为禁书,其作者没有因此而丢饭碗或下狱被认为是幸运。

8.芥川龙之介大概没想到

芥川龙之介在辜鸿铭会见记的最后以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口吻赞美自己的年轻。他大概没有想到自己会先于自叹老迈的辜鸿铭一年离世(芥川氏1927年去世,得年35岁;辜氏则是1928年去世,享年71岁)。

这里说芥川龙之介 “大概没有想到...” 是指他在访问中国的前后已常常有明显的抑郁症,最后他因抑郁症死于自杀。或许,他在访问中国的时候也有活着没什么大意思、可以一了百了了的念头,因此也有可能想到辜鸿铭虽自叹老迈,但大可能活得比他还长。

***

读完辜鸿铭会见记,我总体的感觉是,这是芥川龙之介的文章,芥川龙之介的观点,很有趣;辜鸿铭肯定也有他的观点,肯定也很有趣;但辜没有写出,因此后世读者看到的就是芥川龙之介留下的文字漫画像,是芥川龙之介塑造的辜鸿铭。

准确地说,芥川龙之介留下的只是辜鸿铭的粗笔大写意漫画像,非常简略,空白很多。他跟辜鸿铭会晤一个小时,只是记录了辜鸿铭的片言只语。那些片言只语不用一分钟就可以说完,可见其记录的空白之大,之多。

而且,其非常简略的记录还夹杂着了无新意的人云亦云,或读者不费力就可以想到的言论,如,“...先生骂詈基督教、共和政体、机器万能之余,见仆着中国服装,说 ‘没穿西服,佩服。惜乎没有发辫。’” 严格地说,这样的记录可谓对当时和现在的读者缺乏新鲜信息。

读了芥川龙之介的记录不禁感叹:要是能看到辜鸿铭塑造的芥川龙之介就好了。辜鸿铭的文笔很好,观察力、表达力、逻辑思维能力都很强。辜鸿铭写芥川龙之介一定会很好看,甚至更好看。

最后贴一段辜鸿铭写的英文文章在下面,读者可以由此想见辜鸿铭的知识水平、思想能力,表达能力,想见他写芥川龙之介应该多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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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1.
芥川龙之介——北京日记抄·二 辜鴻銘先生

 辜鴻銘先生を訪う。ボイに案内されて通りしは素壁に石刷の掛物をぶら下げ、床にアンペラを敷ける庁堂なり。ちょっと南京虫はいそうなれど、蕭散愛すべき庁堂と言うべし。

 待つこと一分ならざるに眼光烱々たる老人あり。闥を排して入り来り、英語にて「よく来た、まあ坐れ」と言う。勿論辜鴻銘先生なり。胡麻塩の辮髪、白の大掛児、顔は鼻の寸法短かければ、何処か大いなる蝙蝠に似たり。先生の僕と談ずるや、テエブルの上に数枚の藁半紙を置き、手は鉛筆を動かしてさっさと漢字を書きながら、口はのべつ幕なしに英吉利語をしゃべる。僕の如く耳の怪しきものにはまことに便利なる会話法なり。

 先生、南は福建に生れ、西は蘇格蘭のエディンバラに学び、東は日本の婦人を娶り、北は北京に住するを以て東西南北の人と号す。英語は勿論、独逸語も仏蘭西語も出来るよし。されどヤング・チャイニィイズと異り、西洋の文明を買い冠らず。基督教、共和政体、機械万能などを罵る次手に、僕の支那服を着たるを見て、「洋服を着ないのは感心だ。只憾うらむらくは辮髪がない。」と言う。先生と談ずること三十分、忽ち八九歳の少女あり。羞かしそうに庁堂へ入り来る。蓋し先生のお嬢さんなり。(夫人は既に鬼籍に入る。)先生、お嬢さんの肩に手をかけ、支那語にて何とか囁けば、お嬢さんは小さい口を開き、「いろはにほへとちりぬるをわか……」云々と言う。夫人の生前教えたるなるべし。先生は満足そうに微笑していれど、僕は聊いささかセンティメンタルになり、お嬢さんの顔を眺むるのみ。

 お嬢さんの去りたる後、先生、又僕の為に段を論じ、呉を論じ、併せて又トルストイを論ず。(トルストイは先生へ手紙をよこしたよし。)論じ来り、論じ去って、先生の意気大いに昂るや、眼は愈いよいよ炬の如く、顔は益ますます蝙蝠に似たり。僕の上海を去らんとするに当り、ジョオンズ、僕の手を握って曰く、「紫禁城は見ざるも可なり、辜鴻銘を見るを忘るること勿れ。」と。ジョオンズの言、僕を欺かざるなり。僕、亦先生の論ずる所に感じ、何ぞ先生の時事に慨して時事に関せんとせざるかを問う。先生、何か早口に答うれど、生憎僕に聞きとること能わず。「もう一度どうか」を繰り返せば、先生、さも忌々しそうに藁半紙の上に大書して曰、「老、老、老、老、老、……」と。

 一時間の後、先生の邸を辞し、歩して東単牌楼のホテルに向えば、微風、並木の合歓花を吹き、斜陽、僕の支那服を照す。しかもなお蝙蝠に似たる先生の顔、僕の眼前を去らざるが如し。僕は大通りへ出ずるに当り、先生の門を回看して、――先生、幸に咎むること勿れ、先生の老を歎ずるよりも先に、未だ年少有為なる僕自身の幸福を讃美したり。

附2.
辜鸿铭——The Spirit of the Chinese People《春秋大义》,第一章,第一段:

LET me first of all explain to you what I propose, with you permission, this afternoon to discuss. The subject of our paper I have called "The Spirit of the Chinese people." I do not mean here merely to speak of the character or characteristics of the Chinese people.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have often been described before, but I think you will agree with me that such description or enumeration of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Chinese people hitherto have given us no picture at all of the inner being of the Chinaman. Besides, when we speak of the character or characteristics of the Chinese, it is not possible to generalize. The character of the Northern Chinese, as you know, is as different from that of the Southern Chinese as the character of the Germans is different from that of the Italians.

我的翻译:

首先让我解释一下下我提议今天下午要谈的话题。我把我们的论文论题称作“中国国人的精神”。我在这里并不想单纯地谈中国人的性格或种种特征。中国人的特征先前已经有人经常谈过。但我想诸位可以认同我的看法,这就是,迄今为止有关中国人特征的描述或列举并未让我们看到中国人的内在面。此外,当我们说中国人的性格或种种特征的时候不可一概而论。诸位知道,中国北方人跟南方人的性格差异之大,就像是德国人和意大利人的差异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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