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掉刻板印象 職業身分也難定義的人生

身處服務業多年，許老顧多客都比較像是朋友了，從拘泥到熟識，甚至一起團購還有分享某些生活上的大小事。客人百百款，也來自百工百業，剛開始的時候，當然會對於某些行業有刻板印象，可是漸漸認識後才發現，每一種職業都只是職業，它很難呈現一個人原有的樣貌，必須透過長時間相處和了解，才能見識到一個人真正的性格或處事。

當然，我遇過不少很特殊行業的人，其中不乏生活單純低調的富豪，也有海港旁工廠殺魚的小工，甚至遇過真正電視上的明星，而且不是小咖是資深藝人! 不過他們願意分享的生活經歷，倒是豐富了我對於人生的見解，這其中有非常特殊的一種行業「舞小姐」。我知道很多人一定想：一個正經女人怎麼會想去風月場工作？ 但是啊，有市場需求，就會有人做啊，這不就是市場鐵則？所以也沒啥大驚小怪的，說不定是家境困頓才做此工作，或者想賺個幾年存錢做些小生意，我這兩位舞小姐顧客的經歷真是讓我打心底看重她們。

通常早上見到梅姐，要不是生意不好就是那天沒喝醉趕來先辦事再回家補眠。雖然年過半百，而且從事舞小姐多年，她真的是從小姐成為經理幹部去帶新人小姐。「我都教她們要存錢，不要亂買名牌，更不要相信男人還倒貼!」有一回梅姐就說了。「那些以為會遇見真心待自己的都傻啊!存夠老本才是真的。」舞小姐在店裡其實坐檯賺鐘點，鼓勵客人多開幾瓶酒才比較賺多一點，所以有時候要鼓勵客人喝，連帶自己也得喝不少。「客人包檯當然最開心啊，但是我都叫她們不要隨便跟客人出場。」出場當然也有出場費，店家雖然不太管這些事，但出場費還是要跟店家分，只是小姐會多分一點。我對於舞小姐的生態和工作都是梅姐講了才知道，她讓我明白，這就是一個工作，以前是不得已才入行，現在很多小姐只想賺快錢，享受富裕生活。

梅姐來店裡總是素顏，唯有下午過四點，她已經起床準備上班了才會盛裝出現，就像換了個人似的，艷容華貴。她嗓門很大卻像小女孩一樣天真好奇喜歡問問題，偶而處理店裡的事，哪個小姐違反規定或遲到，惹得哪個顧客不開心要跟顧客打過招呼安撫，梅姐是老手，一副老江湖口吻跟客人拉咧或撒嬌，不過一放下電話做回自己，她又如天真小女孩一樣，有好吃的東西她要過來時也會順手帶上一些，甚至還會問我們最近有團購甚麼。看她好像不會做家事，有請個幫傭打掃，但是她事母至孝，賺的錢買兩間房，一間在母親名下，一間自己的，而且住的很近，不時去母親家問候請安。我問她幹嘛不住一起買一間房就好？她說，自己下班都幾點了，怕吵到老人家，而且有時醉醺醺下班，也怕老人家擔心。後來梅姐母親病了，她親侍湯藥還得固定帶回醫院診療，兩間房都賣了，改買在同一棟大樓裡的上下樓。「我這一輩子就這樣啦，就是顧好媽媽和自己就夠了。」那股大姊大風範的灑脫，哪知道是看盡多少風霜才換來的。

菁姐的經歷和梅姐很相似。但是已然淡出有段時間，不太愛談過去的事，但偶而還是會提到上班工作的甘苦。「你都不知道啊，會進出那些地方的男人，有些真的很惡劣耶!」她帶的小姐治軍不太嚴格，小姐跳槽聽聞了好幾回，「阿就隨便啊，她們認為跟著我賺不了錢就離開，我為她們好，人家感受不到，哪有甚麼辦法…」

菁姐的個性是隨和的，但是遇到家裡的事卻很容易慌張。有一回家裡兩隻狗不知為何打架受傷，菁姐抱著其中一隻狗，結果自己也被咬傷，她連動都不敢動，就一個勁的哭，大概哭聲軟化兩隻狗的攻擊性，後來還是回到家的兒子將她送醫。是的菁姐很特殊，她有個一般正常家庭，有個明媒正娶的老公，還有兩個乖巧品學兼優的碩士兒子。她可是很驕傲的說過：「誰想到我這樣的人，還會有家庭，更生了兩個這麼爭氣的兒子!」

如果要說這兩位大姊是出淤泥而不染，她們一定不苟同甚至噴氣。不就是個人人感覺汙穢的地方嗎？既然跳進去了，要說不染也很難。倒不如說，再低下的工作也得有人做，要怎麼做怎麼過生活看個人，別人帶著甚麼眼光看自己不重要，重要是能不能無愧於心的過好自己生活，然後顧看著心愛的家人。是說，一樣米養百種人，雖然不是個人人會認為好的工作，但經過他們倆的現身說法，我倒感覺這也只是「一份工作」，無分貴賤，下班後無關她們自己的生活，也不能抹殺她們為生活所付出的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