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衡社会的女权观察记

性骚扰、LBTQ、紫丝带妈妈、女性劳工......CEDAW民间影子报告提到了哪些内容？

2023 年 5 月 11 日

“影子报告”是民间组织在国际公约体系下进行政策倡导的独立报告，它从不同方面补充了缔约国国家报告，也是公约权利落实现状最贴地的切面。这些报告可由单个组织撰写，也可由多个组织联合提交。

这次第85届CEDAW审议中，中国大陆部分涌现出很多呈现新鲜议题的影子报告，例如紫丝带妈妈、流动妇女、农村精神障碍妇女、性工作者等，而上届审议中提及的性骚扰、反家暴、性少数等议题，在这次的影子报告里也有了更新的现状数据与具体案例。

（文末附有报告原文链接及中文机翻版本链接）

紫丝带妈妈

紫丝带妈妈是一群与孩子被迫分离的母亲，她们未成年的小孩多被另一半抢夺、藏匿，因而无法获得抚养权，甚至无法见到孩子。

成立于2014年的公益组织紫丝带在影子报告中写到，仅2019年，离婚判决案件里存在“抢夺、藏匿孩子”的就高达12.68%，被父母一方“抢夺”的孩子有8万之多，甚至很多判决书中并未将实际情况描述为“抢夺”，只陈述为“家庭纠纷”。

抢孩子既是对母亲也是对孩子的暴力。但司法实践中，被暴力对待的母亲可能因施暴方成功抢夺孩子后，而失去监护权。因此，紫丝带妈妈提交的影子报告希望委员会督促缔约国可以将“抢夺、藏匿孩子”定性为性别暴力，作为家庭暴力的一种形式，施暴方因此不应获得监护权。

农村精神障碍妇女

这次审议的影子报告中，有3份关注农村精神障碍妇女，其中两份直接在报告开头提及了徐州丰县铁链女事件，它们主要对应CEDAW公约里的第五（性别角色和刻板印象）、第六条（反贩运和强迫卖淫）。

这些报告检索了上一次CEDAW审议至今（2014年至2022年），中国大陆有关农村精神障碍女性的媒体报道，发现她们普遍面对着“身体禁闭、身体/心理暴力、执法不力、法律不足/轻判、缺乏社会救助渠道、多次转售、剥夺性权利的自主权”等困难。

同时在对2017年至2020年涉及拐卖妇女的616个司法案件档案分析后发现，其中被拐卖的1252名妇女中，20%有残疾，且大多是智力残疾。

关注此议题的NGO希望缔约国可以加强对农村拐卖的执法力度、加强农村性别平等教育、扩宽受害人援助康复等的司法救济和社会服务、建立更完善公开的数据库。

性工作者

2019年底，中国废止了已实施20多年的对卖淫嫖娼人员“收容教育”制度，这是一个被认为主要用来针对性工作者的制度，它允许执法机关在未经审判的情况下就可剥夺公民6个月到2年的人身自由。它的废除是人权提升的一个进步，其中也有上次CEDAW公约审议的助力。但性工作者在中国仍然十分缺乏权益保障。

例如，来自“lanxin”的民间组织报告提到，中国某地公安使用“街头监控识别系统”等城市数字控制手段，对女性行为进行标记，将”在街上停留一分钟、夜间与异性互动超过5秒、多次出现于同一地点“的女性，标记为“妓女”并采取行动。

此外，中国对社交媒体的审查会导致性工作者的个人账户被封禁，她们赖以生活的账户中的个人资金无法提取；女性性工作者们感染梅毒等性传播疾病的风险较高，但她们并不能及时知情，也难以得到生育健康的检测、咨询等服务。

女性性工作者往往面临更高的的性别暴力风险：有人在招募客户后被杀害，甚至还要面对警察、辅警等国家机关工作人员的性骚扰和强奸。

LBTQ

女性性少数群体的境遇在这次审议的问题清单及影子报告中都得到了更系统性的关注。特别关注LBT（女同性恋、女双性恋、跨性别女性）群体的影子报告有两份，其他综合性报告中亦有提及LBT妇女遭遇家庭暴力、职场歧视、无法获得生育健康服务等问题。

关注LBT妇女权益的报告主要针对法律空白、社会生活、医疗健康、婚姻生活等四个方面陈述。

在法律上，虽然中国已通过《妇女权益保护法》，但没有任何一项法条具体提及LBT妇女，这导致具体案例中这些女性被架空在法律真空里不被保护、甚至遭遇更多的暴力和侵害。例如，2019年一位女同性恋因性取向被父母强行关押，志愿者以《反家暴法》向当地妇联求助，理应代表和捍卫妇女权利的当地妇联却以“非受害人”为由拒绝，而当地公安则坚持要求要向妇联报案才可介入。

LBT社会生活涉及到的权益真空就更为广泛，包括跨性别未成年人面临被退学、开除的问题；同性恋仍然被部分心理学教科书归类为“性心理障礙”；性少数学生、尤其是跨性别女性学生往往面对更严峻的校园暴力；LBTQ成年女性仍面临大量就业歧视——一项调查显示，仅 21.3%的公司在招聘中对的性少数保持友好；中国媒体与社交媒体对性少数内容系统性的审查，例如广电总局和网信办在2016年、2017年出台的两份关于电视和网络视听节目的规范里，明确禁止“同性恋情节”，2017年曾经最大的同性恋论坛板块“一路同行”被关闭，2019年中国社交平台微博关闭了“女同性恋”的超级话题。

医疗健康部分包括跨性别妇女获取荷尔蒙治疗和性别重置手术的困难，LBT尤其是跨性别群体获取心理健康资源的困难等。而婚姻生活则包括LBT群体结婚、同居生活财产权分配、获取辅助生殖医疗、同性伴侣对共同子女的亲权纷争、领养等困境。

值得一提的是，CEDAW委员对中国政府的问题清单中有专门一段（第20段）询问LBT妇女权益状况，但缔约国回复中并未提及LBT这些特别人群，只用“性别平等”这一含混的概念概括。仅香港特区政府对此问题有直接回答：“香港特区政府致力在社会建立共融和互相尊重的文化和价值观，以促进不同性倾向和跨性别人士，包括同性恋、变性和跨性别妇女的平等机会。”

“政府从多方面采取措施，包括为特定范畴人员（例如医护人员、纪律部队人员、社工、人力资源管理人员和教师）提供培训资料以提高相关人员对性小众的敏感度；制订不歧视约章；加强推广不歧视性小众群体的公众教育和宣传工作；检讨支持服务；以及进一步研究其他司法管辖区推行消除歧视措施的经验。香港特区政府在过去五年（即2017-18至2021-22年度）共拨款约1,400万港元用于宣传及教育工作，及约510万港元予平等机会（性倾向）资助计划，资助有意义的小区活动，藉以推广性小众的平等机会。此外，政府继续透过呼吁雇主采纳《消除性倾向歧视雇佣实务守则》（《守则》），以促进工作间不歧视性小众。至今有超过380间公私营机构（共雇用近57万雇员）承诺采纳《守则》。”（56、57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