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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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閱讀,希望有一天能完成屬於自己的故事,將一篇篇章節串連成扣人心弦的作品。

What If……(完)

(编辑过)
妮雅芙死死盯著穆亞賽圖身邊大約十九、二十幾歲的女孩,神情難掩驚愕。少女肌膚白皙似雪,甚至勝過昆塔王族,柔順的淡金色鬈髮披散在肩頭,宛如泛著光澤的波浪。一雙明眸是繡球花一樣優雅的淺藍,配上細緻柔美的五官,就像西方大陸的貴族小姐,然而月牙似的秀眉卻隱隱透著一股鋒利,讓她美麗之餘還多了一分危險的氣質,彷彿半出鞘的刀刃。妮雅芙曾經看過一樣的瞳色……失蹤的女兒遺傳了她死去的父親,兩人都有一模一樣的淡藍眼眸!

「母親,這是珂蕊絲。是……我的戀人。」

俊朗挺拔的青年微微笑著,清澈的金眸溫柔地注視身旁的少女。

妮雅芙死死盯著穆亞賽圖身邊大約十九、二十幾歲的女孩,神情難掩驚愕。

少女肌膚白皙似雪,甚至勝過昆塔王族,柔順的淡金色鬈髮披散在肩頭,宛如泛著光澤的波浪。一雙明眸是繡球花一樣優雅的淺藍,配上細緻柔美的五官,就像西方大陸的貴族小姐,然而月牙似的秀眉卻隱隱透著一股鋒利,讓她美麗之餘還多了一分危險的氣質,彷彿半出鞘的刀刃。

妮雅芙曾經看過一樣的瞳色……失蹤的女兒遺傳了她死去的父親,兩人都有一模一樣的淡藍眼眸!

珂蕊絲看她的表情也不算非常冷靜,目光始終在她的眼睛、頭髮附近打轉,古怪的眼神使妮雅芙意識到:這女孩看得見她真正的樣貌。

「母親?」直到穆亞賽圖伸手扶著她的小臂,妮雅芙才察覺自己失神太久了。望著一臉擔憂的青年,她連忙勾起微笑,表示自己並無大礙。

「沒事,昨晚吹了風,今天有點頭昏。」妮雅芙溫聲道,略有些蒼白的臉上已經看不見方才的驚異,「還以為你埋首於工作,沒想到居然擠得出時間和這麼美麗的小姐相會,狡猾的孩子。」她故意調侃。

「發生了不少事情……不對,母親!」穆亞賽圖下意識要順著妮雅芙的話回應,幾秒後才警覺地把話題拉回來,「您確定沒有不舒服?」

「沒有。」妮雅芙神色無奈,投降般舉起雙手,「你確定要繼續和我在門口討論這些?這時候不是該邀請你的未婚妻一起進屋嗎?」

威嚴的金黃眼瞳直直地凝視著她,然而實在看不出異狀,青年只得鬆開手,輕嘆:「有狀況別瞞著我,母親,我不希望您出事。」

一般狀況下,妮雅芙會選擇回嘴,但她實在太在意那位名叫珂蕊絲的少女,所以只是笑著點了點頭。

珂蕊絲的容貌與她相似,不單是因為出自相同地區的緣故,只要仔細觀察就能發現,她們外表的相同比起出於同族,更像是血緣所帶來的。妮雅芙不明白一直能看見她真面目的穆亞賽圖怎麼會忽視如此明顯的異常,甚至沒想到要提問。

妮雅芙就這樣思慮重重地領著他們進到她的小客廳,有些漫不經心地陪著這對小情侶用餐,聽穆亞賽圖講述他們如何相識、墜入愛河。

珂蕊絲出生於伊士丹一個幫派盤據的區域——希克索,父母身分不詳。按理說像她這樣面容姣好的女孩很難在那種地方存活,不過珂蕊絲足夠強悍與冷靜,小小年紀就藉著觀察周遭的人學習戰鬥、生存,增強自己的實力後再和比較不那麼骯髒的人合作,一步步爬上高位,成為無人敢小覷的頭領級人物。

儘管在希克索擁有無法撼動的地位,珂蕊絲明白若是自己滿足於此,將來只有慘死在鬥爭裡這一個下場,她得想辦法脫離幫派,才能真的有未來。於是在穩定了自己的勢力後,少女開始培養可信任的接替者——她總歸不希望建立起的秩序被破壞,如果能夠的話,讓希克索的幫派逐漸淡化、轉型倒是不錯的選擇。沒想到過程中出了一些事,引起席爾迦王室注意,最後竟讓她被拉進伊士丹王的專屬部隊當中,專門為王效力。

「這麼說,珂蕊絲小姐最初接觸我兒子的理由應該和伊士丹王有關了?」

淺藍杏眼望向理應是瑪麗卡的碧眸女子,珂蕊絲沉默了一會兒,第一次在妮雅芙面前開口:「沒錯,王注意到艾西姆將軍頻繁與昆塔復國派有關人士互動,派遣我調查內情。」

和妮雅芙想的一樣,伊士丹王不可能對他們這些不安定因素不聞不問,在沒有大動靜的時候他或許願意不動手、只監視,但穆亞賽圖的存在浮上檯面後,身為國主的他勢必了解曾經的衝突引發者直系後裔究竟有什麼打算,畢竟瑪麗卡的不良紀錄擺在那裡,誰知道她的兒子能惹出怎樣的事端?

不過,僅僅派人查探而不先定個罪名把人控制起來,伊士丹的君主比她想像中還要寬容,就不知道是能力帶來自信,還是自信帶來能力了。

「桑亞爾家族已經敗落,我承認我們的失敗。」妮雅芙知道穆亞賽圖既然敢把珂蕊絲帶來,就表示他已經獲得伊士丹王的信任,或至少打消了對方的疑慮,可作為「瑪麗卡」,她仍然需要做點表示,「我和穆亞會配合王的指示,請相信我們無意引起混亂。」

珂蕊絲點頭表示明白,「路斯蘭陛下已經接受了穆亞賽圖的效忠,昆塔復國派的所作所為不會被視為出於兩位的指示。」

「感謝伊士丹王的寬容。」妮雅芙低聲致謝,穆亞賽圖沒有說話,只伸手在母親手臂上輕輕拍了拍,表達安慰。

妮雅芙看著一如往常以溫暖目光注視自己的兒子,頭一次在這樣的眼神下懷疑青年是不是有什麼缺陷。穆亞賽圖一直以來都知道她的真實長相,但在長得和她如此相像的珂蕊絲面前,他居然半點反應都沒有,彷彿腦袋裡有一部份的機關卡住了,完全感受不到自己的戀人和母親(雖然不是親生)外貌相仿有什麼不對。

珂蕊絲挑起深褐色的眉,偏頭檢視神情一派自然的青年,顯然也在思考著差不多的問題。然而與妮雅芙不同的是,淺藍瞳眸中流露出的情緒與其說是摸不清狀況的困惑,不如說是對於夥伴脫線的無奈。

不經意間,兩個女人的視線越過一無所知的穆亞賽圖,悄悄地對上了。

少女神情不變,藍眸短暫地往妮雅芙的房間一瞥,妮雅芙不著痕跡地輕輕頷首,隨後兩人若無其事地繼續和穆亞賽圖談天說地,一點破綻也不露。

小小的晚宴很快便結束,妮雅芙在穆亞賽圖和珂蕊絲的協助下收拾好杯盤、清理客廳,過程中青年依然沒有表現出對她們倆外表的好奇,妮雅芙覺得自己最好放棄兒子會發現異狀的期待,無奈地整理好東西,向他們道了晚安就回房間去了。

穆亞賽圖望著女子的背影,英挺的眉微微蹙起,「母親今晚不太對勁。」

珂蕊絲嘆了口氣,將男人有些散亂的褐色髮絲勾至耳後,「別告訴我你沒想過自己才是不正常的那一個。」

「什麼?」老虎似的金瞳帶著困惑轉向她,印象中總是沉靜肅穆的男子此刻看上去竟有幾分傻氣,但她一點也不覺得好笑。

「沒什麼。」珂蕊絲垂下眼簾,掩蓋住情緒,「從沒看過這樣的你,感覺挺新奇的。」

穆亞賽圖不了解這突如其來的感慨是想表達什麼,他今天所展現的樣子和平日可沒有區別,「我並沒有表現得特別不同。」

「我知道。」薔薇花瓣般的唇揚起,珂蕊絲淺笑,伸手撫平男人皺著的眉頭,「我知道。」她重複道。

與之同時,她也知道穆亞賽圖不會明白現在的她究竟在說什麼。

她得去拜訪他的「母親」。


妮雅芙獨自坐在陽台的躺椅上,凝望灑滿深藍夜空的星斗。

來到南方大陸、成為瑪麗卡並養育穆亞賽圖已經整整二十六年,除了照鏡子的時候,她幾乎不記得瑟芬提絲或艾爾欣人的樣貌,直到今天,她才再次在鏡子以外的地方看見相同的臉孔——而且還和自己、丈夫、女兒有那麼多類似的地方。

妮雅芙說不上自己的心情到底怎樣,她的情緒在年過六十後就很少這麼大起大落,一時間還真難以平復。過往種種從眼前閃過,煩亂的思緒在腦中翻攪,心裡堆積一個又一個問題,迫不及待想得到解答,急躁得都不像自己了。

深吸一口氣,妮雅芙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如過往每一次面對衝擊時所做的那樣。儘管心緒混亂、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但她隱約有個預感,在和那個名叫珂蕊絲的少女談過之後,這一切都將劃下句點。

過了不知多久,房裡的燭火晃了一下,房門傳來敲擊聲。

「進來吧。」妮雅芙無需回頭也知道來者不是穆亞賽圖,相伴了這麼多年,光是用聽的就能判斷敲門聲是否屬於她的兒子。

珂蕊絲推開門,緩步走到妮雅芙面前。

女子拍了拍躺椅空著的一邊,示意少女坐在她旁邊。珂蕊絲毫不扭捏地坐到女子身旁,隨後便維持沉默,似乎不打算率先開口。

妮雅芙不打算浪費時間,珂蕊絲不是敵人也不是可疑人物,沒有周旋的必要,她直接打破沉寂問道:「妳知道我不是瑪麗卡對吧?」

「是。」珂蕊絲顯然也不打算廢話,態度乾脆地回答:「瑪麗卡在桑亞爾家族從昆塔王位上被趕下來之後就和瘋子沒什麼兩樣了,她不可能讓穆亞好過,也不是能讓穆亞安心介紹婚約對象的人。」

「什麼意思?」妮雅芙皺起眉頭,「妳見過真正的瑪麗卡?」

「沒錯。」珂蕊絲語調冷了幾分,「現實中的瑪麗卡讓穆亞賽圖成為奴隸,虐待了他將近十七年。」

妮雅芙倒抽了一口氣,她知道真正的瑪麗卡不可能對穆亞賽圖懷有善意,然而知道自己細心保護的孩子承受如此長久的屈辱和痛苦,還是令她心底一沉。她對昆塔的階級制度略有了解,明白印上奴隸身份的人會被怎樣苦待,更何況那女人恨透了流著艾西姆之血的穆亞賽圖,留給他的自然只有無止盡的傷害與踐踏。

與之同時,妮雅芙也注意到珂蕊絲話語中的一大重點。

「現實中?」

珂蕊絲點頭,「我和穆亞誤觸了別人設下的魔法陣,因此被拉入夢境裡面,這裡所發生的事情並不存在於現實中。」

「精神系魔法?」妮雅芙眼中流露出詫異,接著又轉為緊繃,「你們遇到了敵人?」

珂蕊絲莞爾,搖了搖頭,「這魔法位於依瑟萊爾舊址,來自至高者,沒有危險性。」

碧眸女子鬆了口氣,表情也柔和下來。確認了重要的孩子沒有立即的危險,她才有心思將話題帶回自己身上,「既然是你們觸發了魔法,為什麼我也在這裡?」

這一次,珂蕊絲沒有馬上回答妮雅芙的問題,那張與妮雅芙有著相似五官的姣好臉蛋閃過一絲遲疑。

「這個遺跡的魔法是夢境使者依黛蕥的祝福。」短暫的沉默過後,藍瞳少女緩緩開口,「它名為勒哈敏,據說雅威允許依黛蕥以此建立通道,讓地上的人能夠與失散的至親、摯愛相見。」

聽到這裡,妮雅芙幾乎已經能確定珂蕊絲的身份了。碧綠的美麗雙眼靜靜地凝視著面前的女孩,翡翠般的色澤在燭火照耀下變換深淺,在光影變化之間,彷彿倒映出另一人的身影。

「妳的母親……」妮雅芙的聲音有些沙啞,她深吸了一口氣才有辦法繼續問下去,「她還好嗎?」

深棕色的眼睫低垂,珂蕊絲迴避了妮雅芙的目光,「她在我小的時候就離開人世,很遺憾我沒有太多關於她的事情能告訴妳,畢竟我對她也不是非常熟悉。」

雖然大致能預測自己會得到什麼樣的答案,實際聽見的時候還是不怎麼好受。妮雅芙閉上眼,心中五味雜陳。

珂蕊絲沒有打擾她,她沒有和家人相處的經驗,也不知道這時候說什麼才對,只能安靜地待在今日才認識的血親身邊,默然不語。

一陣清風拂過,房裡的燭光在幾下搖晃後倏地熄滅。少了燭火照明,四周頓時顯得一片漆黑,然而短短幾秒之內,明月灑下的光輝彷彿一滴顏料,落入周圍的黑暗,渲染出帶著幽藍的銀白。

珂蕊絲皺眉拂開被風弄亂的髮絲,眼角餘光不經意瞥到一旁的妮雅芙,卻赫然發現對方的樣貌有了變化。

白金色的鬈髮變得更接近雪白,歲月的痕跡爬上那張與她極其相似的臉龐,此時的妮雅芙看起來比原先老邁許多,然而一雙翠綠的眼眸卻依舊沉靜清澈,並不因自身的變化掀起任何波動。珂蕊絲看得出妮雅芙並非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改變,不過她相當坦然地接受了現在發生的一切「異常」,甚至懶得花時間驚慌失措。少女見過那種神態,那是經過時光淬煉後的淡然,是無數歷練才能雕琢出的氣質,彷彿領航者正面對風暴,卻已預見自己越過危險海域、又像戰士四面受敵仍不畏懼,因為知道勝利必然屬於自己。

而那種神情同樣也出現在某些即將迎來終結的人臉上。

珂蕊絲心裡立刻有了猜想。

「妳的時間到了?」

「顯然是的。」

徹底恢復真實面貌的老婦語調從容,宛如她們現在所討論的不過是用餐時間快到了而已。

「還以為能撐到你和穆亞的婚禮……看來終究要錯過了。」妮雅芙感慨,碧眸中流露出一絲惆悵,卻沒有半分不甘,「似乎也來不及和穆亞告別呢。」

依黛蕥是夢境使者,她擁有將人們的精神連結在一起並放入夢中世界的能力。但她遵循雅威為自然設下的規則,當人意識到自己身處夢境,他們離甦醒就不遠了,何況妮雅芙已到了該離開人世的時候,自然不可能在夢境裡久待。

一如妮雅芙最初的猜測,這真的是她臨死前的幻夢。

「……」珂蕊絲呆楞在原地,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傻傻的表情讓妮雅芙回想起自己剛進入這個夢境時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世界充滿了意料不到的事情,不是嗎?」妮雅芙柔聲道,「相遇或分別都是那麼突然,在我們反應過來以前便臨到。」

雖然年輕,可終究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珂蕊絲很快便收拾好情緒,微微頷首,「確實如此。」

少女神色寧靜,唯有那雙和女兒無比相似的杏眸透著些許難過。妮雅芙想起故鄉那些和她年齡相仿的年輕女孩,肆意歡笑、哭鬧,相較於外孫女的喜怒不形於色,是多麼天真……到了近乎奢侈的地步。

「我不知道發生過什麼,但不必為我感到抱歉或是遺憾。」察覺到妮雅芙的目光,珂蕊絲勾起唇角,「我的確辛苦過,但那些經歷也為我帶來助益,因此沒什麼好抱怨的。」姣好的面上漾開笑意,少女以指捲起淺金色的髮絲,宛如海藍寶石的清澈雙眼不自覺流露出一絲溫柔,「何況我也遇到了能夠互相扶持的人。」

想到有著明朗笑容的「兒子」,妮雅芙眼裡的傷感被沖淡了幾分。

「妳沒有欺負他吧?」

「呵呵,這取決於『欺負』的定義是什麼囉?」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不再談論妮雅芙可能會消失、或珂蕊絲的過往有多少不容易。暗藍的天色開始染上光的顏色,亮白、淺金、淡紫層層堆疊,宛如畫布上暈染開的水彩。

而畫作即將完成,一如夢境將要結束。

「替我和穆亞道歉,原本想親自道別的。」最後的時刻到了,妮雅芙從躺椅上站起,低頭在珂蕊絲額頭上輕輕印上一吻,「好好照顧自己。」

「當然。」珂蕊絲微笑,淺藍的眸子在清晨陽光照耀下閃動著平靜堅定的光輝,與她的外祖母如出一轍。

妮雅芙注視著那張和自己如此相像的臉孔,以及那雙隔了接近三十年才見到的藍眸,過往人生的每一幕在腦海中閃過,彷彿迅速翻過的書頁。眼前的景象漸漸變得模糊不清,整剩下繡球花般的淡藍在她面前不斷旋轉……

劈啪!

壁爐火光閃動,搖椅上的老婦人緩緩睜開雙眼,向來清澈的綠瞳宛如蒙上了一層紗,迷茫地向著壁爐上方望去。

石磚堆起的牆上掛著一幅畫像,畫中一名男子身姿挺拔,俊朗的面龐帶著淺笑,淺藍的雙眼明亮而威嚴,筆直地望著前方、正對著窗外星空的方向。

老婦人緊緊盯著那幅畫像,過了一會兒,蒼老的面容綻放出一抹微笑,她輕輕吐出一口氣,碧綠的眼慢慢閉上,宛若睡去一般。


穆亞賽圖楞楞地望著老舊石壁上的畫作。

一頭黑豹與一隻白色母獅相互依偎,長著白色花的淺綠藤蔓圍繞著牠們,柔和的光輝自上方灑下,彷彿飄逸的床帳般罩住沉睡的兩隻大貓,溫馨又美好。

他從未想過自己竟能體驗正常的親情,沒有仇恨的目光,沒有毫無緣由的懲罰、刑虐……更不會有人將他視作瘟疫來源,連被他待在一起都嫌噁心,甚至不惜燒毀他觸碰過的物品。在那個夢裡,他的「母親」從不嫌棄他的親近、溫柔耐心地教導他,把他當成一個人、一個孩子,而不是有著污穢血統的牲畜。

清風吹起,生長於角落的粉色花朵輕輕晃動。留著淡金鬈髮的女子緩步走到沉默的高大男子身邊,白皙柔荑撫上對方帶著疤痕的肩頭。

「妳一直告訴我,我唯一做錯的是在握有求助機會的時候選擇錯過。」穆亞賽圖沙啞地開口,低沉的嗓音帶著一絲苦澀,「想必妳那時候就看出來了,我曾經真的……認為是自己的錯。」

珂蕊絲安靜地望著神情壓抑的丈夫,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我不像亞法辛……我不願意恨父親,也不想恨母親,到頭來卻無法讓任何一方滿意。」金色的眼眸染上悲傷,穆亞賽圖轉過身,緊緊握住珂蕊絲的手,「我以為只要我承受夠多的痛苦,總有一天母親會願意……至少不會再恨我;我以為只要我足夠優秀,哪怕不知道我的身份,父親總會認可我。」

但事實是,他所渴望的東西在現實中都沒能得到。瑪麗卡到死都厭惡穆亞賽圖,將他視為一生的恥辱和災難,至於艾西姆,在對兒子無數次傷害之後才發現真相,他想要彌補的時候,穆亞賽圖卻無法再對他抱有期待。

珂蕊絲想起在夢中見到的,那個英姿颯爽、身上沒有成堆傷口的青年,對比眼前這個花了許多時間療養,卻頂多只能讓渾身傷疤稍微淡一些的男人,淺藍明眸閃過一絲不悅,但立刻完美地隱藏了起來。

「至少現在你知道不是自己的問題了,嗯?」她勾住穆亞賽圖的頸子、讓他擁她入懷,湊近他耳邊輕聲道:「不需要在用『懲罰』來提醒你了吧?」

聽見過往總是讓自己痛不欲生,遇到女子後卻變得曖昧無比的詞語,頎長的身子一僵,俊朗的面龐似是浮現出不甚明顯的紅暈,穆亞賽圖低低地喊了一聲:「珂蕊絲!」

「這種時候就不喊『主人』了?以前要你改個稱呼就像是要了你的命一樣……」

「夠了,別戲弄……」

「話說在夢裡被你稱為母親的可是我的外婆呢!這麼一來我和孩子們又該怎麼叫你?」

「珂蕊絲!」

有著白皙膚色的女子燦笑著脫離男人的懷抱,腳步飛快地跑出遺跡,淺金的髮絲宛如波浪,隨著她的動作在空中飛揚。褐色皮膚的男子追在後頭,俊顏帶著無奈,金黃眼瞳卻透著笑意,不見方才的哀傷。

風中似乎傳來一陣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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