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剎
羅剎

不努力了。蒐羅著更多的空白時間。

瀕危今天也在追求幸福137:融入身份

早安,大雨模糊了所有街景。


瀕危於灰暗的室內醒來。

外頭接連不斷落下的水滴重重擊向地面,像是一場不會停下的自殺式攻擊,用水滴的殘骸化作水漥、匯聚成水流,再凝聚成水面,用不停堆高的水層逐漸覆蓋排水渠道的出路,堵住宣洩的出口。


瀕危聽著喧鬧的雨聲,靜靜地躺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剛剛在夢裡見到一名覺得虧欠於它的朋友,和它說有收到它的歉意時,它有了釋然的感受。

好像,可以原諒自己一點點了。

是因為昨天關於格格不入的討論嗎?它可以不用對自己的無法融入感到抱歉,不改變性格,也並沒有做錯什麼事。

「會認為格格不入的自己像是做錯事,其實最主要的原因並不是破壞氣氛,又或是工作考量,而是自卑吧。」瀕危的心頭冒出朦朦朧朧的悲哀。

它覺得自己笨手笨腳,教過一次的東西需要再教第二次、第三次,即使每次都及時記下了疏漏部分的筆記用以補救,下一次也還是會在其它地方出新的疏漏;時常忘記先把資料按照檢查步驟再排查一次,就先把問題拿去問人,直到看見同事的禮貌性微笑,聽到「這個部分可以先去哪裡查找喔」才意識到自己又犯了依賴性錯誤。

同事很好心也很忙,它會不會是在給別人的工作幫倒忙?

這些念頭化做重擔,沉甸甸地壓在瀕危心頭。


「這份正職工作帶給你的不安感好像比以往的工讀工作還要強烈許多。是工作量比較多?難度比較高?責任比較重?還是哪裡不太一樣呢?」勇氣問。

「工時不一樣,工作量增加是一定的;難度好像差不多;責任的部分,暫時沒什麼感覺。要說不一樣的地方應該是通勤時間增加了?其它暫時想不太出來。」瀕危說。

「上班的感覺有沒有不一樣?你以前可不會連回家時都還記掛著工作。」心魔問。

「對對對,以前去上班的時候心情都很平和,平和地去平和地回來,也沒感覺到什麼壓力;然後現在上班前的心情都很謹慎,不論是通勤路上還是下班之後都需要再花時間思考工作的處理方式,感受方面是很不一樣的。」瀕危恍然大悟。

「為什麼以前上班的心情這麼輕鬆?」瀕危疑惑地問。

「是啊,為什麼呢?」勇氣笑嘻嘻地反問。

「因為,工作都是當天就能處理完的類型?心情就是『上班』、『做做做』『下班』這樣的模式,難度不高做起來很輕鬆;現在是『安排工作處理順序』、『上班』、『做做做,不停構想順序和做法』、『下班』、『繼續構想待辦清單的順序和做法』,雖然難度也不高,花費在思考和安排先後順序的時間變多了,消耗的精力也變多了。所以我以前上班的心情輕鬆是因為快快樂樂沒有腦袋的上班,然後現在是腦袋需要維持在運轉狀態,所以比較謹慎也比較累吧。」瀕危這樣對比工讀和正職的工作差異之後就明白了。

「還有還有,我以前完全不擔心人際關係,不用特別做什麼就很順利地相處了,現在則是一種有隔閡存在,所以需要努力一點的感覺。」瀕危補充道。

「我是不是感覺很不安啊?」瀕危問。


「情緒很浮動吧。以前是掛著淡定的表情出去,有些疲憊但同樣淡定的表情回來;現在是板著一張嚴肅的臉出去,快要累掛的臉回來,休息一陣子後再繼續厭世地準備工作。」心魔說。

「哇啊,只是多了構思和人際的部分差別就這麼大嗎?我是多投入了多少精力在這兩者身上啊?」瀕危咋舌。


「這就是重點啦。」勇氣笑著說。

「首先,請替以前和現在的工作表現評個分吧。」

「以前八十分,現在七十分。」瀕危說。

「喔?能說說評分的標準嗎?」勇氣問。

「認為以前工作算是得心應手的狀態,不會覺得困難,也有精力研究新工具去提升工作表現;現在是有些手忙腳亂的,每天都在持續吸收新知,感覺要學習的部分和注意的潛規則多了許多,要把這些整合成工作步驟有些吃力。」瀕危說。

「喔喔喔,得心應手和有些吃力,兩者需要的知識量方面看來有落差呢。」勇氣說。

「對於工作疏漏這件事,你以前和現在分別是怎麼看待的呢?」

「以前毫無感覺......就是獲得需要改進的提醒,然後下次改進,事情過了就過了;現在雖然也是記下疏漏然後下次改進,可是開始有了好像老是在出包的印象。」瀕危說。

「自己時常出包的印象帶給你什麼感受?」勇氣問。

「沮喪和自卑,覺得自己事情做不好。最近會用才剛開始學做為理由安慰自己,然後記下出疏漏的地方擬定改進方法,通常下次就不會再犯了。」瀕危說。

「我改善了做事方法,只是情緒還是有點過不去。」


「我們來談談這部分吧。」勇氣說。「先前的人際環境和現在的環境有什麼差別呢?」

「以前我感覺是被接納的,可以用本來的面貌工作;現在則是感覺到隔閡,我跟同事上級們好像不是同一類型的人。」瀕危看上去有點疑惑。

「不,這樣說也有點不恰當,以前的同事也不是同類型的人,可是關係還是不錯,現在卻有點卡卡的。」

「可以舉個讓你感覺到隔閡的情境嗎?」勇氣問。

「我的職位好像獨立於其它職位之外。其它同事的工作有需要相互協調配合的部分,然後我現在擔任的職位性質更接近於獨立作業,雖然滿適合我的,就是看見其它同事一邊協調工作一邊聊天時,會突然覺得自己的存在很突兀。」瀕危說。

「打個比方,班級上總有幾群熱熱鬧鬧的同學們,和幾個安安靜靜坐在自己位置上的同學們對吧?我就是後面那一種。雖然是邊緣人,可是我仍然認知我是這個班級的一員,有這個身分認同,所以我不會覺得不能展現本貌或是存在突兀,需要集體行動時我仍是這個班級的一員。」瀕危見勇氣心魔都點頭表示可以理解,接著繼續往下說,

「在打工的時候我認知自己是以工讀的身分成為公司的一員,我是公司的一份子,可是現在以正職的身分加入這裡後,我好像無法產生我是公司一員的認同感,更像是為什麼有個外人出現在這裡的感覺。」

「和同事上級也是有交流的,也是會問問題,偶爾被關心個幾句,頻率和工讀時差不多,就是沒辦法產生身分認同感。」

「這就滿有意思的了。是相處模式不一樣嗎?」心魔問。

「的確,我認為自己必須更主動與人交流。」瀕危點點頭。

「有想過套用以前的相處模式嗎?」心魔問。

「好像下意識覺得絕對不能那麼做。」瀕危露出沉思的表情。

「如果這麼做了,在你的想像中會面臨什麼情境?」心魔感興趣地問。

「會有很沉默,存在感卻很強的視線一直凝視著我。這麼說起來我一直有種正在被觀察著的感受。」瀕危說。

「這就是不安的來源了吧,沒有人喜歡一直被盯著的。」心魔說。

「我有點好奇,可以描述一下你工作有疏漏時面臨的情境嗎?」勇氣問。

「在場的同事們會露出微妙的表情。就是那種尷尬而不失禮貌地微笑,氣氛瞬間沉默片刻,然後才會由前輩或某位同事和我講解。」瀕危露出有點抓狂的表情。

「啊啊,我知道我做錯了,瞬間凝滯的氣氛好可怕;大家人都很好,友善又公私分明,還會讚美和鼓勵我,明明就是理想的同事和工作環境,為什麼反而超有壓力呢?」

「就是你說的隔閡感來源吧。」勇氣說。

「因為感覺到了不自在、不安、有隔閡感,才會特別在意言行舉止和表現是否得宜,覺得不可以格格不入、做不好,也更容易感到沮喪,這樣就說得通了。」


「唉,這種情況可能還要持續一陣子。」瀕危嘆氣。

「畢竟我是新成員,也許過段時間就會好了吧。」

「現在午休時間簡直是我的救星,可以獨處,好好休息。即使如此等下也要好好工作才行。」


今天下班前在趕工一份資料,明明很努力地檢查了,請同事幫忙確認了,等到壓著下班時間交件,人都在回家路上後在查看工作訊息時,又發現明顯的錯字。

還沒有人發現,只是提出其它部分的修改事項,瀕危沮喪地自己主動向上級承認,然後提出彌補方式詢問如何處理。

上級請它放心休息,下班時間就不要再處理公事了,之後記得改善即可。


下班路上瀕危一直罵自己是爛隊友。已經很努力了,卻好像一直卡在門檻後,就是過不去。

如此依賴人協助的它,糟糕透了。

如此粗心大意的它,糟糕透了。


晚安,今天瀕危在追求融入身份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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