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剎
羅剎

不努力了。蒐羅著更多的空白時間。

瀕危今天也在追求幸福136:雜亂混音

(编辑过)

早安,雨滴瀝滴瀝的落在屋頂,像是一首富有節奏感的即興音樂。


「咦?我怎麼醒了?」瀕危轉頭看看四周,仍是一片黑暗。

「不太像是清晨啊。」它拿起手機查看時間。

「才半夜三點半啊,難怪沒有陽光。」

瀕危放下手機,重新閉上眼睛。

「上班的時候,先後順序是這樣的,我要先完成…事,再完成…事,然後確認…事……」瀕危突然發覺在應該放鬆的時刻,腦袋居然下意識地在思考工作的事。

「難怪我會這麼累。」它終於找到原因了,原來它的腦袋真的沒怎麼休息過。

「話說怎麼感覺臉和手都又癢又痛?」瀕危摸摸自己的臉和手。

「所以其實我是被蚊子叮到醒的嗎?」瀕危覺得殺心漸起,很是憤怒。

「不不不,睡眠時間很寶貴,別浪費在和該死的蚊子生氣。」它數著呼吸聲,重新進入睡眠。


早上當然是無精打采的起床。

「我真的太在意工作,快把工作當成我的生活了。」瀕危覺得自己又犯了公私時間不清的毛病。只要手上有事務還未完成,它就會下意識地想把所有時間用在完成工作,又因為內心在對休息時間的消失表達抗議,變成大部分時間拿來休息,然後截止期前大部分時間都拿來工作的全有全無模式。

可是,現在每天都會有新的工作耶?

「哦,怎麼說?」心魔吃著早餐,漫不經心地詢問著。

「睡覺時也是滿腦子工作的事,甚至會想乾脆不要休假,先把目前的進度趕完。」瀕危邊吃邊說,有些苦惱。

「上級一定很喜歡你這種工作狂。」心魔說。

「我倒覺得不是這樣。」瀕危面色顯得遲疑又猶豫。

「喔?發生什麼事嗎?」心魔不解地看著它。

「除了工作,我感覺公司也很注重待人接物的態度和關係和諧。像是工作空檔之際,同事間都會互相閒聊幾句,偏偏我不擅長雜談,也需要長時間才能融入群體,只能龜縮在旁當個背景板、透明人。」瀕危感覺有點痛苦,它不論在哪都是喜歡也習慣一個人獨處的人,對社交需求低;而且除了勇氣和心魔,幾乎和所有人都有嚴重的隔闔。

那是一種,像是隔著電視螢幕觀看熟悉的人於裡面說笑的感受。

「那同事們都是以什麼話題閒聊呢?」勇氣問。

「大多是拿遇見的客人、廠商、事情當話題,它們很擅長加入自己對事情的觀點或隨性提問。」瀕危說。

「你觀察的很仔細呀,所以是嘗試過程中遇到什麼問題了嗎?」勇氣接著問。

「對的。因為剛加入沒多久,自然對客戶、廠商不了解,感覺也不適合由我開頭聊這些;除此之外我不知道還有哪些題材可以當話題哪些不行,等我想好之後時機早就錯過了。」於是瀕危就會陷入懊惱。


「感覺你很在意自己能不能融入群體呢。」心魔興致缺缺地說。

「為了,工作順利,通過試用期?」瀕危自己也不太確定地說。「就是覺得,一群關係和諧的人們旁邊墜了一個格格不入的人,感覺很多餘。」就像是氣氛熱烈的演唱會裡出現了一個面無表情,不嗨也不熱情,就呆呆地站在原地的人,一定很顯眼,讓人不禁想問它為什麼要出現在這裡吧?

「所以你主要是希望自己不要很突兀,變成顯眼的存在嗎?」心魔問。

「大概是這樣吧。在這間公司,好像安靜的人特別顯眼。」瀕危說。

「如果我一直保持安靜,會不會被討厭呢?這樣工作很難做啊。」偏偏它是特別需要在適合環境才能感覺安心,靜下來做事的人。

勇氣想了想,然後向瀕危問道:「假設你有一名超級安靜的同事,你會討厭它嗎?」

「不討厭啊,我自己就是這種人。」然後瀕危假設了另一種情境。

「不過如果跟它搭話,卻時常聊不下去的話,我會想它是不是沒興趣跟我說話,而有些尷尬;又或是,它看上去總是很認真地在做事,我也不會去打擾它。」瀕危一頓,

「我好像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是因為我傳遞給它人『無事勿擾』、『不要靠近我』的訊息吧。」

「所以你的期待是希望自己能『降低安靜出現的頻率』,在恰當的時機和同事們搭話,以達到在團體中不顯眼、合作順利、提高通過試用期的機會,是這樣嗎?」勇氣做了小結。

「理論上是。」瀕危笑得有點尷尬。

「突然發現雖然我希望自己話多一點,但如果沒有這種格格不入的感覺,其實我是真的不想聊天。」保持沉默,專注在自己的小世界中感覺可真好啊。


三人沉默了一陣子。

「像這種『我跟你關係好只是為了工作順利』的勢利說法,如果被單純想提供你幫助的好心對象聽見是很容易被打的。」心魔輕描淡寫地想要帶過這個話題。

瀕危羞恥地摀住臉。


「你的狀況很有意思,理智考量下的期待和內心實際的期待出現矛盾了呢。」勇氣顯則先接續剛才的話題。

「你剛剛有提到在同事聊天時保持安靜會讓你感到格格不入,還有其他情況也會讓你產生相同的感覺嗎?」

「聲調。」瀕危說。

「同事們的聲音都中氣十足,音調中偏高,且會用上揚的尾音做結尾;我正好完全相反,中氣不足,音調很低,且都是下墜的尾音做結尾,很容易給人不開心或凶的感覺。這種聲音上的不和諧也讓我覺得自己破壞了公司原先的氛圍,可是我不想啊。」瀕危十分不喜歡因為自己改變了某個場所、團體間的氛圍,可是它裝不出來。

聲音,也是體現一人身心狀態的關鍵。

即使瀕危特意去「裝」,也還是清楚知道它和同事間的心態反差,其間的差距就像是高大翠綠的樹木對比即將枯萎的灌木一樣巨大。

「如果將公司比喻成一首合唱歌曲,有不同聲部的演唱或和聲可以增加歌曲豐富度,如果全部都只剩下一種主旋律的話,不覺得那些由不同同事帶來的特色消失很可惜嗎?」勇氣想了想,舉了這個比喻,

「也許我的狀況更像是充滿元氣的曲子使用了喪氣的和聲,感覺不太和諧。」瀕危說。

「可這不是作曲人要考慮的事情嗎?喪氣和聲自行決定要變得元氣也不太對勁吧?」心魔說。

「而且偽裝很費心力的,這樣不會精神更耗弱嗎?」心魔問。

「......當然會,就是因為做不太到所以很苦惱啊。」瀕危說。

「你說的也很有道理,只是我仍想著是我選擇加入這間公司的,表現配合點比較好?」總不能讓其它人來配合我吧,這樣好奇怪。瀕危心想。


「嗯......我認為配合的意思並不是指改變自己原有的特性以將個體融合進群體的過程。」勇氣正斟酌的自己的用詞。

「就像是購物的時候是按照功能需求和喜好的外觀來選擇的對吧?如果買來的地瓜突然變成芋頭的味道,又或是簡約風格的產品突然變成卡通插畫風,會覺得有些困擾吧?我認為工作也是類似這樣的選擇。」

「公司給予受雇者金錢,受雇者提供公司需要的服務,就像租借的書籍沒有義務按照閱讀者的意願改變內容,兩者並不存在修改其中一方本質的責任,自然也不需要一方去自行同化。」

「瀕危你還記得之前穿去面試的那雙不合腳鞋子嗎?」見瀕危點點頭,勇氣繼續問:「你當時購買那雙鞋子的考量是什麼呢?」

「好看、有正式感,符合正式場合需求、是我現階段能找到最適合的鞋子。」瀕危說。

「雖然之後發現不合腳,但是購買之前是試穿過的對吧?」勇氣確認道。

「是啊。如果試穿鞋子時只是在原地走動,而不是實際走上平時會去的地方走上一、兩個小時還真的不太準確呢。雖然店家也不可能把鞋子出借給客人去未知的地方走動啦。」瀕危無所謂地聳聳肩。

「那購買之後發現不合腳,又沒有其它更適合的鞋子,你會選擇想辦法將鞋子的版型修改的更合腳,還是購買可能改善的配件來達到合腳的目的呢?」勇氣問。

「如果要修改版型,這雙鞋子也不會是當初我想購買的鞋子了吧?我當然是選擇後者,購買了一些防磨腳配件來使用,雖然只改善了一點點,大概率還是不能久穿,但是應付短時間的面試還算是足夠了。」瀕危笑著回答。

「不過這也不是鞋款的問題,純粹是腳很挑鞋,也許我需要的是物色更適合的新鞋,甚至是去訂做。」

「你發現了嗎?如果把對鞋子的態度套到工作上,你現在的做法是在責怪鞋子不合腳,要它自己想辦法符合你的腳型,甚至改變款式。喔,不對,你的角色就是那雙鞋子。」心魔托著下巴說。

「......哇喔,原來我對自己做了這種事情。」瀕危反應過來了。


「購物的時候,一定會選擇『適合的』同時『喜歡的』,而不是功能不符,或是雖然美麗卻要調整自己的使用習慣去強行配合的產品,對吧?」勇氣笑著說出瀕危的購物理念。

「的確是這樣沒錯。」瀕危傻笑了起來。


「稍微整理一下,我們剛剛說了好多件事啊。」勇氣掰著手指計算起來。

「最開始是在談無法融入群體,原因是覺得自己的存在在群體間不合諧;
然後不希望存在不合諧、格格不入的原因是認為融入群體可以使工作更順利,在群體間不顯眼,為此你想要透過改變自己來達成目的;
可是改變自己的行為已經脫離最開始工作的目的,目的從賺錢變成了融入群體;而你告訴自己,只有融入群體才能賺錢,將兩個目的連上因果關係,所以才想要藉由改變安靜的性格來達成融入群體,進一步增加通過試用期的機率,延長賺錢時間的目的。」

「這樣同時間存在的目標和目的分別有:
1.融入群體:不顯眼、工作順利
2.改變安靜的性格:融入群體
3.工作順利:賺錢
因果關係則是:
改變安靜的性格→融入群體→工作順利、不顯眼→賺到錢。」

「雖然最開始的目的是賺錢,最後變成了為了工作順利,削足適履也是值得的的做法了呢。」勇氣說。


「天啊,你的想法好繞啊。」心魔發出驚嘆。

「沒有今天的討論,我也沒發現居然同時存在這麼多想實現的目的,並且這些目的都賦予了關聯性;結果最後的行動也已經和賺錢無關了,這也太糟糕了吧?」瀕危苦笑著摩娑著自己的腦袋。

「啊啊,想這麼多我會不會禿頭啊!」

「噗咳咳咳,自己多保重啊瀕危,噗哈哈哈。」

「哈哈哈這不是想開了嗎?沒事的沒事的。」


晚安,今天瀕危在追求雜亂混音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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