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犸
猛犸

This world, which is the same for all, no one of gods or men has made; but it was and is and shall be an ever-living fire, with measures of it kindling, and measures going out.

迁徙

飞机上的清晨

说来很惭愧,即将26岁了,目前我在同一个城市最长的居住时间是6年。

每当有人谈起“回家”,我都会下意识地一愣。“家”在这里指代的物理空间,于我而言是一个多义的、取决于语境的地点。若是在非常亲近的朋友面前,我会用它指代我和呱还有四只猫的小家。没那么近的朋友,我会说是那个度过了初高中的城市。到了亲戚面前,便是我妈在的地方。偶尔还要根据是否得探望外公外婆,来决定是否代指我童年的小城。

妈妈已经有了新的家庭。近些年我回家的次数和时间越来越少。陌生人占据我曾经的房子,我没有意见,只希望她开心就好。可作为一个对空间极其敏感的人,我感受到的是自我正在被压缩。那些与我无关的快乐,急迫想要通过「完整家庭」来代谢掉哀悼的动作,把生活包裹成永远向前奔跑的模样,而不想卷入这一切的我,似乎只能是一个旁观者。

「家庭」在他们的语境下,必须也只能是「幸福」的别称。于我而言却是无尽的困惑。

当然,这并非由于我执着于原生家庭的完整。毕竟爸爸还在世的时候,我就算不上什么恋家的人。虽然会难过他的离开,但那些无法和解的事情也难言放下。

我偶尔会很羡慕呱的家庭。她的父母对她没什么关切,至少没有表现出来,也对「完整家庭」嗤之以鼻,三个人过着相对独立的生活。这种放纵反而让她很粘他们。甚至呱出柜的过程也异常地顺利。

而我,从始至终都生活在摇摇欲坠的感觉中。无论妈妈说多少次,她是我坚强的后盾,我都感觉这只是一张薄薄的网。一旦我破坏了她眼中的「完整家庭」,这张网就会变得弱不禁风,非要我堕入深渊不可。


前些天,妈妈和呱一起来机场送我离境。我依次抱过她们,我在世上唯二重要的人。

面对呱,我感觉到无尽的愧疚。异地两年后,我们好不容易又找到同居的机会。这一年几乎是我人生到目前为止最幸福的时光,然而却因为我的决定,需要再分开至少三年。我难过地告诉她,如果我们的感情因为我的决定而崩坏,我会特别自责。她摸着我的脑袋说,不要为决定难过,只为离别难过。

呱告诉我,她已经把我当作了家人。细细想来,也不清楚这句话的含义是什么。比起确凿的定义,可能更多是一种感情,那种就算走得再远都想要回到对方身边的感情。走之前,我抱着我们的猫,忍不住流下眼泪。他是呱在2018年收养的流浪猫,彼时极端害怕人类,五年后竟成了我俩的跟屁虫。等到我结束学业,他也将9岁了,将成为一只老猫。

而我还在不断迁徙,寻找能够让自己安心筑巢的地方。

希望有一天,我能迁徙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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