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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黑盒绕过审查,直播阿桑奇表演 | 艺术行动 001

这期我们介绍一个来自10年前的,当阿桑奇还在厄瓜多尔大使馆寻求政治庇护的艺术行动。看艺术小组如何利用艺术完成对国际外交的扰动。
以下为视频文稿。可在文章底部所列平台关注。

今天我们介绍一个发生在十年前的,关于阿桑奇的艺术行动。

如果你还不熟悉阿桑奇的话,我做一个简单的介绍。朱利安阿桑奇,澳大利亚人,今年51岁,是世界上最著名的黑客之一。2006年他创立了维基解密,发布机密信息。让他名声大噪的是2010年4月开始发布的美国机密,包括一系列美国在伊拉克和阿富汗战争中的问题。同年底,瑞典对阿桑奇发起了因性行为不当的指控,要将其逮捕。阿桑奇否认了这些指控,并表示这个逮捕令其实是为了把他引渡到美国接受调查。2012年,阿桑奇前往厄瓜多尔驻英国伦敦大使馆,成功寻求到了政治庇护。之后的7年,他都住在使馆内一个由办公室改造成的卧室里。

阿桑奇的事件,引起了国际舆论的论战,军事机密、新闻自由、网络安全、政治局势,厄瓜多尔政府也处在风暴之中。厄瓜多尔驻英使馆,位于伦敦商业和旅游区域,但使馆外的英国警察却层层叠叠的,时刻处在备战状态,提防着外部人员,也随时待命冲进抓阿桑奇。而引起这些真实和虚拟战火的阿桑奇本人,却身处在200平米左右的使馆内寸步难行,只能通过电脑来了解外部世界。

对于关注此事件的民众来说,黑客、政治、机密,这简直就是电影中的故事桥段。那阿桑奇此刻生活的情况到底怎么样?如何突破重重阻碍与阿桑奇取得联系?有没有除了主流媒体和国际舆论之外的视角呢?今天我们要介绍的行动就将对这个事件进行回应。

大家好,这里是行动行动,我是乌鸦。

此次行动由瑞士数字艺术小组!MEDIENGRUPPE BITNIK策划,他们专注创作和数字虚拟有关的艺术作品。在此之前,他们还黑掉过英国地铁里的摄像头、在暗网中连续随机购买商品发送到美术馆,他们的作品也在北京和上海展出过。

同所有支持互联网信息透明的人一样,!MEDIENGRUPPE BITNIK也在想方设法刺探阿桑奇的情况。但这次他们没有选择通过虚拟的互联网,而是选择了一个物件实体:邮寄包裹。

在这个包裹中,他们放置了一个小型摄像头、GPS装置、充电设备和两块电池,并在包裹上固定摄像头的位置挖了个小孔。摄像头经过编程每10秒会拍一张照片传输回艺术小组自己搭建的服务器,然后再由他们选择照片、编辑上传到Twitter,配上一段记录性文本发布。

用!MEDIENGRUPPE BITNIK艺术小组自己的话说,这次行动中,他们要从虚拟世界扩展至现实世界,而这个包裹就像是系统测试编码,刺探一下英国的邮政和警卫系统,看看它到底会走到哪里?会在什么时候被删除?又或者突破所有防线和阿桑奇取得联系?

艺术小组计划在东伦敦组装完包裹,使用英国皇家邮政发出,预计约在24小时左右抵达位于西伦敦的厄瓜多尔大使馆。如果包裹运输失败,他们会继续发送第二个第三个。

2013年1月16日中午,在阿桑奇于厄瓜多尔大使馆避难半年后,艺术小组将这个包裹发出。第一张照片于12:53在Twitter上发布,是艺术家在邮局排队等候时对着镜子的自拍。随后他回到驻地等待前方传送回来的图片。也在这个时候,给阿桑奇发了封邮件,告诉他自己的计划和关注方式。并提出了两个请求:1. 让阿桑奇讲讲怎么看待使馆外因为他而正发生的外交热点 2. 选一个人把这个包裹继续邮寄出去。艺术小组也保证会尽力让服务器一直在线。

包裹从下午1点进入邮政系统以后,始终都被放在一个红色的袋中。下午15:53开始,照相机传回的照片都成了黑色,但根据定位,包裹始终在移动,因信号问题断断续续回传着照片。直到晚上20:46分,第一张在袋子外的照片被发送出来。在这漫长的5小时等候中,大量的黑色无内容的照片被发送出来,等候在网页前的关注者们基于此展开了自己的行动,他们使用司法鉴定手段对收到的照片进行处理、放大、还原,以确定照片到底是纯黑色,还是有可识别的画面。

夜晚21点,包裹抵达Mount Pleasant邮局,随后被套进绿色袋中。根据包裹内的GPS定位显示,包裹迅速穿越了伦敦希思罗机场。次日凌晨1点,包裹抵达希思罗机场附近的邮政分发点。这个时候,关注者们已经开始搭建备份服务器,下载照片到本地硬盘,以防止艺术小组的服务器被攻击,行动可以继续开展。在等待了大约3个小时后,包裹开始被移动,但立即又进入了黑暗状态。地理位置显示,此刻包裹处在位于伦敦市外的皇家邮政中心。

第二天早上近10点,经过了漫长的等待,包裹终于被拿出,一把椅子,有人出现,包裹开始移动。艺术家和关注者们此刻彻夜未眠,有人留言问道这个包裹会不会被送到,因为他必须去上班了,虽然他还想继续看着。接近11点时,地理位置显示,包裹距离阿桑奇还有不到500米。11点开始,黑色图片被传回,包裹确认在使馆附近,但行进方向相反,揣测可能是邮递员在送别的包裹。将近中午12点,出现亮光,可能是货车门被打开。包裹在使馆附近转悠了两个多小时后,下午13:26分,终于从袋中被拿出。十几分钟后,货车被清空,包裹回到黑暗中。下午13:46,出现了个红色的斑点,据后来艺术家推测这可能是个拇指。

下午14:07,一张昏暗图片里出现地板和脚,意味着此时有可能已经进入了大使馆内部。7分钟后,皇家邮政发来消息说,包裹马上就会被送达。根据GPS定位,这段时间地理位置始终未变,有关注者表示,只有看到包裹被寄到,他才能做别的。也有人说,这肯定会被厄瓜多尔政府认为是从事间谍活动的装置,进不了使馆内。14:50,维基解密官方Twitter确认,包裹已经进入使馆,在安保处排查。15:28,艺术小组将X射线透视照片再次发布在网络,向使馆安保表示其安全性。10分钟后,艺术小组写到包裹传输回来的照片超过了9000张,大部分是黑色的,Twitter也有网友帮他们统计照片其实已超过1万张,34%是纯黑的。15:54,艺术小组发布了一条状态称电池已经经历了30个小时,估算可能还剩6个小时。这比原本的行动计划时间要更长。

在抵达使馆的3个小时,包裹传输回的照片始终是黑色的。在此期间,有人建议他们打电话给使馆,有人认为包裹太像炸弹进不去使馆,也有人猜测使馆内部正在交涉该如何处理此事件,是否可以把包裹交给阿桑奇,甚至有人认为这是艺术小组的一场闹剧。当年Twitter还没有上传照片功能,已触达第三方上传上限,艺术小组寻要寻找新的服务。随后BBC也发出了第一篇报道。16:55分,在一系列信息不多的照片中,有一位去过厄瓜多尔大使馆的南美记者留言道,这是使馆内的等候室的椅子的图案。在进入使馆大概4个小时持续昏暗后,18:07,第一张清晰明亮的图片传了回来,一张沙发。随后又立即进入了昏暗。

18:25,包裹传回一张动物的图像,随后一张字条写着“Is this thing on这东西开着么”。不出意外,阿桑奇已经收到了包裹。在一只猫科动物的图片后,“Hello, World”被传回,随后Postal Art is contagious已经可以确认,阿桑奇收到了他的包裹,并开始了他的表演。“Welcome to Ecuador”。

坐在镜头前,阿桑奇开始展示一系列手写卡片,声援被捕或已经死亡的网络活动家。Free Bradley Manning,他在2010年给维基解密披露美军信息,与此刻阿桑奇事件有着直接关联。Free Anakata, Anakata是瑞典黑客,全球最大种子下载网站海盗湾的创始人之一。Free Anons, Anons是Anonymous的缩写,中文叫匿名者,是一个分散式的黑客组织,行动涉及社会、政治、网络审查、言论自由等问题,由于匿名所以他们的真实身份和意图都未知。Justice for Aaron Swartz,为Aaron Swartz声讨正义,Aaron以网络社会活动著称,也是Reddit的联合创始人之一,他主张开放学术研究成果,曾在麻省理工网络中下载大量论文并公开分享,2013年自杀。

随后阿桑奇开始露脸,又一次展示了Free Bradley Manning卡片。Free Nabeel Rajab, 巴林人权活动家,批评政府镇压反对派、打压新闻自由、限制言论自由、迫害异见人士等,多次因发表批评政府的推文而被监禁。Free Jeremy Hammond,美国黑客、政治活动家,攻击美国政府、大型企业、FBI等计算机系统,抗议他们的不公正行为。Free Rudolf Elmer,瑞士银行家和金融家,曾在瑞士一家银行工作20年,后来揭露银行的不当行为和非法操作而闻名。Transparency for the state! Privacy for the rest of us!呼吁国家信息透明,个人信息隐私。此条在Twitter获得最多人的响应。在阿桑奇结束表演之前,他露出了罕见的笑容,又一次展示了Postal Art is contagious的卡片,看上去他的状态还可以。然后他感谢了厄瓜多尔和所有支持者,表示要持续战斗。

很难确定,这是不是阿桑奇在回应艺术小组的请求,但可以确定的是,他在通过艺术小组的行动进行着自己的表达和表演,呼吁着互联网信息透明。

到此为止,该艺术行动告一段落。整个行动被艺术小组称之为实时邮件艺术作品,持续32个小时,总共发布了300余张照片。

我没有找到资料说阿桑奇最后如何处理这个包裹,有没有完成艺术小组的第二个请求,把包裹发送给下一个人。但无论如何,此次行动都算得上非常成功。通过一个包裹,艺术小组至少完成了对三个系统的扰动:英国邮政系统、政治外交系统、互联网舆论。据艺术家自己说,他们当时很忐忑害怕邮局不接受这个包裹,因为上面有个小洞,可没想到进入的非常顺利。而此后的一系列内容,全因艺术小组的设置而展开,一场不受艺术家控制的表演,意外和惊喜都可能从天而降。

艺术小组没有将图片仅在自己网站做单项的发布,而在他们作品第一次使用社交媒体,让关注者参与到行动中。虽然照相机发回的图片大部分都没有什么影像价值,但组合在一起,在人们共同参与判断之间,我们仿佛看见了和这个包裹相关的所有故事,就像阿桑奇把政府机密系统搅得天翻地覆一样,这个包裹也把与之有关的所有人都弄得惴惴不安,经手的人不知道这到底是潘多拉魔盒还是圣诞礼物。事后有媒体报道,在包裹运输期间,英国情报局发现了这个包裹,厄瓜多尔外长必须决定是否要将其送达给阿桑奇。在行动过程中,有人提问为什么没有声音。我想对一件艺术作品来说,没有声音的想象空间可能比有声的更大,而对于一个行动来说,如果有声音很可能行动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能否顺利送达阿桑奇手中也会是个疑问,但我这都是马后炮的猜测了。这个行动为所有和阿桑奇有关的媒体报道、政府回应增添了一个新的视角,从中我们借助想象已经获得了新的理解机会。

小组在次年把这个行动转换为了展览,包括一条由所有照片重新制作的10分钟影像,一个根据艺术小组拜访阿桑奇后回忆的使馆内的办公室复刻场景、一些图片和文本资料等。从艺术角度我倒是不觉得作为展览,这个作品有任何特别之处,只不过是让这个行动有一个可继续留存的方式。它真正的魅力,就是在它那不可预测的、令人期待又不安的、唯一的行动现场本身。

好,这里是行动行动,我是乌鸦。如果你有什么以艺术为手段的行动想了解或推荐,欢迎留言。我们下期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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