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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让你追我。

兔年春节随笔(二)

下午,爸妈带女儿出去玩,我难得自己在家清净会儿。不久后,有人敲门,我犹豫了下要不要开门,但还是走去了门边。敲门声不响,三下一个组合,断断续续敲了三组。我开门看见一个身材瘦小的白发老太太,眯缝着眼睛,戴着防护口罩,楼梯半道她的老伴气喘吁吁地还在往上攀最后两级台阶,也是戴着口罩。​

​老太太说,他们是二楼的,来给我们家送蹄膀。说着伸手拿了个袋子递给我,叮嘱我要放冰箱。还跟我说,你爸爸很照顾我们的,我们来表达感谢。我怔了一下,然后互道了新年快乐,哈拉了几句。​

​老夫妻俩我认识,不知是记忆出现了偏差还是年久体变,老太太比以前瘦小了好多。我上中学那会儿,他们家就一直住在这里。那时候,老头是市重点中学老师,夏天天热,时常开着门,我回家上楼时能瞥见屋内有许多学生一起补课。有一段时间,院子里野猫横行,老太太会在楼门口放几个铁饭盆,熬煮各种糊糊状食物喂猫。三五成群,到点就来蹲着,人也蹲着,猫也蹲着。有时,食盆就放在原地,过会儿她再回来收拾。猫吃得好,来得就多,生的也就多。生生不息,络绎不绝。

​我妈天生怕动物,猫狗都怕,据她自己说,她害怕有毛的东西,毛绒玩具都不喜欢。我记得很小的时候,有次在一家宾馆大堂,有只狗追着我妈跑,我妈就绕着我爸躲,那狗也绕着她追。我在远处看着暗暗发笑。自从楼下的猫三五成群地把本楼当作大本营后,楼里不爱猫的居民时常抱怨。也听说,老太太很强势,高举爱猫人士的道德大旗对楼下投诉的怀孕小夫妻吆五喝六,没人弄得了她和她的小野猫们。

​直到,我妈受不了了。

​因为猫吃饭的时间和她下班回家时间差不多,时常她要躲躲等等再上楼,但随着猫的增多,影响了她的正常回家作息,我爸妈和他们家反馈无果,于是我爸出手了。我没有亲眼看见,但有一天,他们闲谈起来,说猫的“食堂”地址已迁至楼后,还说自此之后他们家对我们家的态度好多了。我追问发生了什么,我妈说,你爸踹死了一只猫,把尸体放在了他们家门口。

...

傍晚等他们回家,我说楼下二楼送来了蹄膀,说你很照顾他们。我妈感慨着老夫妻上楼不容易,回头下去谢谢他们。我问爸,你怎么照顾他们了?实际上,我心里还想着20年前的那档子过节呢。我妈说,疫情封城的时候,你爸在网上给整栋楼里所有人都买了俩西瓜。我爸又气势汹汹补充道,这么多年了,邻里关系没有这么和睦过,这就叫礼,礼尚往来,总有人要做第一步。

说这话的时候,爹味老重了。我心想,真是一个天生的爹啊。

几分钟后,他进厨房准备做饭,突然传来了骂骂咧咧声:“这碗到底是洗了没洗,水池也不冲干净!”没人回应。这碗是我洗的,下午他们出门,我听着播客想着事随手洗的。紧接着,来自厨房的声音提高了,语句里增添了完整的指代对象:“沈博伦!你这碗到底洗了吗?!”“洗了啊。”我冷冷地回道,完全不愿意露怯。“旁边的杯子怎么不洗?!”“哦,没看见。”“眼睛长了干嘛的?!这锅也没洗!”我突然意识到,好像是啊,今天洗碗感觉特别快,原来是漏了。我没回他,有点儿心虚。他继续喷道:“看不见啊!眼睛干嘛使得?!瞎了啊?!”我知道,这回我不能不应了,反呛道:“是,瞎了。”

然后就没有对话了。而后我才想到刚才不是在说礼么,那此刻的礼去哪儿了呢?有时在对峙的时候,我的反应会慢一拍,错过最佳反击机会。我想好了,等他出来要是再喷,我就把这句话砸回去。可惜,他再也没给我这个机会,因为我们随后一晚上都没有再说话了。

​饭后,我在沙发上工作,女儿缠着我妈跟她下五子棋。我妈说,奶奶要洗碗,因为爷爷不爱洗,他一洗碗就急。女儿问,那你呢?我妈回道,我也不爱洗,但没办法,总得有人洗,我就洗了吧。​

​我没跟女儿说什么。但这几个场景反复在我脑里浮现,好像以一种什么样的形式串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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